“我很心平氣和啊。”裴嫿一臉無辜,作勢又要下手。
蘭舟趕忙攔住她:“你且看我彈一遍。”
他示意她坐到旁邊去,親自給她示範了一遍。
撥弦靈巧,曲調輕快,一曲奏罷,餘音繞梁,令人沉醉。
“看清楚了嗎?”他起身,示意她再來試試。
裴嫿小心翼翼地上了手,起初兩個調子尚可,但多彈一段便又回到了本來麵目。
蘭舟無奈地歎了口氣,實在忍無可忍,隻得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控製力道:“撥出去的時候輕一些,這是琴,不是在彈棉花。”
“哦……”裴嫿倒也認真,在他手下學了一會兒,便漸漸掌握了一點技巧,彈出的琴音也不再似從前那般生硬,調子也出來了,她不由得心頭一喜,扭頭問他,“小琴師,我是不是學會了!”
這一轉頭,不經意間就親到了他的臉,嚇得她手也停了,人也僵了,目瞪口呆地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蘭舟鬆開了她的手,幹咳一聲:“姑且算是有些進步了,再練練吧。”
她這才陡然一機靈,回過神來,低下頭專心練琴。
站在院門外的裴瑛聽著院中傳出的斷斷續續的琴聲,不由得笑了笑。
“的確熱鬧了不少。”
映歡姑姑給她披上鬥篷,道:“太子殿下少有這般煩惱的時候,不過也總比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好。”
“是啊,今日是除夕,闔家團圓的日子,是該高興些……”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映歡不由歎息:“您又想起鐸世子了吧?”
裴瑛默然一笑:“我也就隻能悄悄地想一想他了……”
“這麼多年過去,斯人屍骨已寒,殿下還是放寬心,多為自己想想。”映歡勸道。
她長舒了一口氣:“我也想放寬心啊,可這心總是揪著,一想起來就疼得緊,談何容易?姑姑,我都想好了,待阿昭和阿彥為顧家和母後洗雪沉冤,一切塵埃落定,我便去法源寺剃度出家,從今往後,青燈古佛,了卻此生罷。”
“殿下……您這又何苦呢?鐸世子定然也希望您能放下過去,好好地過日子啊。”
“可我做不到啊。”她苦笑道,“有些人一見則誤終身,等也好,盼也罷,若不是他,我寧可終身不嫁。此事暫且不要告訴阿昭和阿彥,我不願讓他們分心。”
她心意已決,映歡也隻能由著她去了。
……
夜漸深了,顧如許小憩了片刻走出了屋子,遠處傳來斷續而尷尬的琴聲,她也能料想到蘭舟那邊是誰來造訪了,不由得笑了笑。
她站在院中,望著廊下燈火,忽然有些感慨起來。
外頭依舊喧鬧,想必十分熱鬧,她從前也很喜歡這樣的熱鬧。
眼下應當快到一更天了吧,在公主府可看不到什麼煙火啊。
她望著院牆,陷入了遲疑。
就去看一眼吧,權當是寬慰一下自己。
踟躕了片刻,她躍上了院牆,正欲跳到巷子裏,卻忽然望見牆下站著一人,也正驚訝地望著她。
“……沈雖白?”她著實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
“我……”沈雖白似乎在猶豫什麼,頓了頓,才道,“我是來問問你,要不要去看煙火的。”
她一臉詫異,跳到他麵前,見他發上沾了些許露水:“你在這站了多久?”
“有一會兒了。”
“一會兒是多久?”
“……一個時辰。”
“……”你可真能耐!
“為何不喚我一聲?”她問。
他有些為難:“我不知你在不在,公主府也不是隨意擅闖之地。”
“所以你就在這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她一探他的手,果然凍得冰涼,趕緊給他捂了捂,“你是不是傻,先同我說一聲呀!”
他抿了抿唇,問:“那現在……去看煙火嗎?”
她沒好氣地拉住他的手:“走。”
他眼中頃刻間便浮現出溫柔的笑意來,輕輕嗯了一聲,回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同朝城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