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蕪州的那日,晴空朗朗,雲禾山的山霧剛剛散去,遠遠望見巍峨的犀渠山莊矗立在山巔,整座雲禾山五峰都在犀渠山莊內,走進山下朱紅的山門,便算是進了劍宗。
山路有些顛簸,所幸沿途的景色令人賞心悅目,碧樹清溪,鳥獸蟲鳴,與喧鬧的楚京城相較,倒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世間。
顧昭好奇地掀起了簾子,攀上主峰後,沿途便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梨樹,開著秀氣的花,快到大門前時,門口還栽著幾株。
楚京多桃李,卻是不曾見過幾次梨花,好奇地問了句:“劍宗很喜歡梨花嗎?”
顧鐸道:“傳言犀渠山莊第一任宗主的夫人獨愛梨花,莊子裏便栽了些,年年都要多種幾株,經年累月的,莊子裏就種了不少。眼下正是賞花的時令,想必是一派盛景。”
“哥你來過這?”聽他的口氣,像是早就曉得這個地方了。
“前來拜會過幾回,不過也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時你還在繈褓裏,沈叔叔喜得一女,我代爹前來道賀,沈家還有位小公子,那時剛剛習武,還同我切磋了一番。”
顧昭撇撇嘴:“哥你就知道欺負小孩子。”
顧鐸笑了笑,不置可否:“我們到了,下車吧。”
她抬起頭,望見高聳的大門上,熠熠生輝的“劍宗”的匾額,門邊比人還高的石碑上,正麵刻著“犀渠山莊”四個大字,反麵刻著三條宗規祖訓。
仁,道,義。
她頭一回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將要踏入江湖了。
拜帖早已送到,顧鐸牽著她的手,跨過這道門檻。
忽有清風來,鳥雀歡鳴,目之所及,梨花勝雪綴滿枝頭,天地仿佛驟亮幾分,飄零的花瓣拂過樹下背負長劍的劍宗弟子的肩頭,白衣與玄袍,有如丹青水墨般清麗,青石鋪就的台階上,落滿了梨花,曦光滿眼,春光爛漫。
粉牆黛瓦,曲水廊亭,江南風韻迎麵而來,雖不如楚京繁華,卻依舊教人挪不開眼。
她停在了台階上,任清風掀起緋紅的裙裾,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錦繡河山,如畫江湖,大概就是這般景象吧。
四周皆是勤修不綴的劍宗弟子,或是在梅花樁上紮馬步,或是與同門切磋,她冷不丁瞧見遠處一株梨樹下,似是站著一個少年。
隔得遠了些,她瞧不清相貌,依稀覺得他好像在看她。
月白的衣,玄色的袍,當是個劍宗弟子。
顧鐸走了過來,帶著她離開了前庭,前去拜會沈遇。
沈遇此時已在項脊殿中,等了片刻,便見顧鐸牽著個粉粉嫩嫩的紅衣小丫頭走了進來。
他收到顧昀的信時,還心存疑慮,一個郡主,按說不該拜入劍宗門下,誠然看在故友的麵子上,也不是不能教些功夫,但若是就此收作掌門弟子,難保有人不服,不過今日一見,倒是有點意思。
盡管這丫頭沒有任何武學根基,但根骨瞧著還算不錯,雙目清明,璞玉可雕。
他在江湖多年,劍宗弟子更是遍天下,看人的眼光還是頗為自信的。
這小丫頭,鬼得很。
顧昭跟在顧鐸身邊,壓抑著自己雀躍的心思,上前行禮。
“無須多禮,事情顧兄在信中都已言明,就是這丫頭嗎?”沈遇起身,走了過來。
顧昭揪著袖子,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從繡著青鬆流水的玄袍底端,一直看到沈遇胸前,踟躕片刻,才敢去看沈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