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沈雖白護著玉娘自潁州啟程,橫穿泱山山穀,抵達潯州瀛水換水路前行,兩日後上岸,沈雖白吩咐所有弟子換上農人商賈的衣裳,作尋常百姓打扮,不得張揚,一路走走停停,掩人耳目,終平安抵達楚京西城門下。
然,城門下的守備盤查森嚴,雖未貼出畫像來那般張揚,但每一位百姓,都會由守衛細細看過。
“大師兄,他們這是在找人嗎?”韓清不解地望著不遠處的守衛。
沈雖白的目光凝重起來,扣住玉娘的手腕,命所有人退到路邊的茶棚下,不得上前入城。
“大師兄,這是怎麼了?”韓清與眾弟子顯然不明所以。
沈雖白卻是心如明鏡。
倉山一戰之後,那些刺客沒能取玉娘和他性命,此時自然會傳回他們的主子耳中,究竟是誰派來的人,他這一路心裏也有幾分數,看到城門下陡增的守備,便更為確信了。
玉娘倘若此時貿然進城,即便已經喬裝改扮,怕也是難逃一劫。
玉娘坐在他身旁,佝僂著背,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包袱,焦慮地望著那道城門。
跨過去,她便能回到楚京,跨不過,這些年的隱忍不發,就白費了。
她心中已有了最壞的打算,在沈雖白手心靜靜寫道。
沈公子,倘若我被抓住,你不必相救,隻需將這隻包袱交與長公主殿下手中,我死也瞑目了。
沈雖白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晚輩既然將您帶到了這,定會送您安然入城。您且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眼看快到午時,忽然從城郊駛來一輛綰色素麵馬車,緩緩停在了茶棚邊的槐樹下。
沈雖白側目看了一眼。
“韓清,帶兩個人去城門下製造混亂。”
“啊……?
“快去!”
“哦……哦!”韓清不明所以地帶著兩個師弟,去旁邊將一板車的果子連著車一並買了下來,扮成入城做生意的小販,朝城門走去。
過盤查時,韓清瞅準機會,一枚小石子打中了前頭一個送菜的百姓,那人隻感到腿肚子一麻,登時跪了下去,連帶著車把都脫了手,一車瓜果青菜傾翻了一半,推車的弟子心領神會地推車上前,裝作不慎磕碰,把手裏的板車也掀翻了,兩車東西滾了一地,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擠在城門下瞧熱鬧。
城門下守衛見人們湧了過來,忙上前驅散,一時間亂成一團。
趁此機會,沈雖白帶著玉娘走到了那輛馬車旁,馬車竟從後麵另開了一扇門,裏頭走出一個著翠衣的姑姑,想他略一頷首:“沈公子,久等了,奴婢奉殿下之命,前來接應。”
沈雖白點點頭,扶玉娘上車:“人已送到,但半途怕是曾泄露過行蹤,姑姑入城諸事小心。”
“沈公子放心,奴婢定會將人平安帶回。”她合上了門,命車夫啟程。
城門下,圍觀的百姓在守衛的厲喝下四散而去,韓清等人也收拾好果子,掉在地上的或是摔爛,或是被人踩了幾腳,已經賣不出了,他們便就勢唉聲歎氣地又走出了城門。
守衛們搖著頭,回到各自的位置,不消片刻,便望見一輛綰色單騎馬車駛了過來,守衛上前攔下,還未走到車前,車簾便被掀起了一角,翠衫女子伸出手,遞給他一枚金色令牌,那守衛隻瞧了一眼,臉色就變了,停在了三步開外,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那女子輕聲慢語道:“怎麼,這車也須查?”
“這……”那守衛低著頭,頗為為難,“奉命而為,還請姑姑行個方便。”
沉默了許久,守衛愈發覺得今日要得罪貴人之時,車中的女子忽然輕笑一聲,將車簾全然掀開了:“既然要盤查,你可看仔細了。”
守衛抬起頭,望見空空如也的車內,除了這翠衫女子,並無他人,立刻讓開了路:“姑姑請。”
翠衫女子放下了簾子,淡淡道:“走吧。”
馬車駛離了城門,在一旁觀望許久的另一守衛上前詢問:“咱們接到的命令,須得細細盤查,你怎麼隻看了一眼就給放過去了?”
話音未落便被捅了一肘子。
“你瞎啦,這位姑姑都不認得!”他一臉鄙夷,“這可是伺候過先帝的映歡姑姑,如今也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紅人,敢盤查她的馬車,小心回頭丟了飯碗!去去去,趕緊的,後頭還有一堆人等著查呢,要是不小心放過了上頭要找的人,咱們都得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