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不能相見,他也找不到三哥,一時之間,他心急如焚。
一日,天上飛來紙鳶一枚,施了法術,準確無誤落到白鳶飛的床前。
白鳶飛拆開一看,心涼了半截。
紙上寫著:呆子,我被奸人所害,壞了孽種,幫我…同我成親。
他心中大慟,哭出聲來。
他不過是個小小的人物,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出息,何苦要這樣對他?
奸人?
媛娘這麼厲害,誰又能有那個能耐,更何況,白家的人日日守在她那裏,飛不進一隻蒼蠅…除非是她自己心甘情願…
除了他,他想不出來其他人。
他的神明——白髭髯。
白鳶飛放眼望去,白雲間已經被第一批盛開的金色天子菊占領,將那些碧海藍天的顏色全都塗上一層金色,是那樣的華貴,又有著天神的霸氣。
他不怨白髭髯,因為他是他的神明,同時,他也深深同情著媛娘這個女人。
她和他一樣,身子在泥土裏,卻妄圖伸手去觸摸天上的太陽。
白家家主下了命令,隻要白鳶飛成親了,便要回去白家祖籍的荒野之地。
而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白鳶飛換好了喜服,整個人神采奕奕,帶著幾分白嫩和消瘦,越發好看。
仆人們平日裏不覺得他好看,今天也是議論紛紛,不知眼前這俊俏少年郎從哪裏來,也有的年前少女開始後悔,就衝著白鳶飛這相貌也該前仆後繼的來個一夜露水。
此刻,除了惋惜,還是惋惜。
白鳶飛起的很早,穿好喜服,便坐在平日裏常去的亭閣裏,悠閑地不像個新郎。
隔了那麼多天,白髭髯終於還是來了。
他就立在白鳶飛麵前,道:“沒想到,你會比我先成親。”
白鳶飛起身,將灼灼衣衫展開,笑道:“趕緊看一眼,他們都說我今天格外好看。”
白髭髯愣了一下,笑得溫柔:“你適合紅色。”
白鳶飛轉過身,雙拳緊握,道:“今天,我便要離開白家了,你就不要再想一個哥哥一樣的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了。我想聽你,最想說的。”
白髭髯的嘴張了張,折下一朵天子菊,放到他手中,道:“你會幸福的。”
白鳶飛咬了咬下唇,冷聲道:“會的,對了,上次的荷包你要收好,那可是你弟媳婦親自做給你的!”
一甩衣袖,白雲間的鞭炮響起,迎親的時候到了。
白鳶飛走在路上,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果真是一株長在白雲間的紫菖蒲,在淺灘上孤獨的搖曳,孑然一身,最終,在菊花台下失了自己。
後來,白鳶飛忘了所有的一切,媛娘生了個大胖小子,脾氣也越發溫柔,當年的樣子磨得一點都不剩,他很難從現在這個溫柔大氣的女人身上再找到一點紅衣少女的桀驁高貴,仿佛是這貧窮的日子將兩人緊緊的拴在一起。
他不能這樣說媛娘,就連他自己也被時間剝蝕得麵目全非,他失去最多的是什麼?他也不能說失去,隻是他的神明的光芒不曾照到自己,在黑暗裏生存得久了,就不那麼貪戀陽光了。
他依舊普普通通的生活,和媛娘一起拉扯白栗長大。
這個孩子似乎成為兩人的一條拉緊的繩子,除了他,一切怎麼變化都可以。
白鳶飛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做了這麼久以前的夢,但是頭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完全感知不了周圍的情況,他先天不足,倒是沒有說錯。
他覺得自己仿佛在滾水裏,一波波煮開的熱氣從身體裏冒出,又忽然覺得有些難受,一會兒又仿佛在空中,他伸手抓,起初什麼也抓不到,然後飛來一根熾熱的稻草,仿佛是一隻手,白鳶飛緊緊抓住,擔心自己會溺死其中。
那股熱浪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感覺明明在水中,卻感覺要渴死了。身體越來越熱,他張嘴,也不知道有沒有發出聲音,四周的聲音越發清晰,一會兒像是河水衝擊河岸的“啪啪”聲,一會兒又仿佛是獸鳴。
他的頭依舊很沉很沉。
等到他濕漉漉爬上岸時,已經是精疲力盡,很快他便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也不知道沉睡了幾天,耳邊傳來越來越多的吵雜聲音。
“你們若是治不好他,通通滾出白雲間!”
還有一人在小聲啜泣,嗚嗚咽咽地難聽死了。
“叔叔,我爹什麼時候才醒啊,栗兒想他了…”
白鳶飛總算是掙紮著睜開眼,一時的白光晃花了他的眼,他張口,卻發現聲音嘶啞。
白髭髯連忙端來一杯水,將他扶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喂。
媛娘一旁解釋道:“鳶飛,你傷寒昏睡了三天,可嚇死我們了…”
白鳶飛盯著自己身上的繡著金絲邊的菊花被,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