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思緒,在夤夜裏有如花開,像一杯溫暖的茶,一縷縷馨香嫋嫋上升。
帶我去月球
關上燈,擰亮了張雨生的一首歌《帶我去月球》,彈指一揮間,雨生已逝世快十年。喜歡他的另外一首歌《一天到晚遊泳的魚》,萬丈紅塵裏的普羅大眾不就是一天到晚遊泳的魚麼?有時想,從前和現在,世上並不缺乏對物欲癡迷的人,一群迷途於物欲岔路口的孩子之於光陰,並沒有高下之分。隻有那些純真而睿智的生命,才可能超然於風塵之外。
今天,是美國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的演講發表四十周年紀念日,而自詡為自由、民主、公正的那個超級大國,種族歧視的悲劇還時有發生。在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印度,孟買的連環爆炸硝煙尚未散盡,又驚聞孟買所在邦“聖浴”出慘劇:39名香客被踩死,170被踩傷。蒙田在《論習俗》中一再引用印度人的某些陋習,如“印度人認為死者最好的歸宿是把他們吃掉”。一個人如果不是出自心靈的聖潔,儀式又能起著什麼作用?偽善者也可假儀式遮掩醜惡。
發達國家罔顧自己應承擔更多的責任和義務,一刻不停地向大氣層“借債”;發展中國家當然有理由不甘落後,環境惡化成了可持續發展的“瓶頸”。不管人們在意還是不在意,反正今年夏天特別熱,熱死了很多人,法國政府因此受到國民的詰責。源於人類自身的罪責,“諾亞方舟”的傳說或許是真的。
不久前,我在廣州火車站廣場險被勒索。先是一男子故意撞了一下我的背包,爾後六個男人包抄上來威脅我破財消災。而我的幾個女同事也先後慘遭歹徒搶包。林林總總的怪現狀,讓人覺得世界其實不太平。所以再聽一遍張雨生的《帶我去月球》很感動!這是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社會,而物欲也在不停地設置陷阱。8月26日,26名被騙赴台淘金的女子,被台灣蛇頭為躲避巡查強推下海,製造了6名女子溺斃,2名失蹤的人間悲劇。
小時候盼望快快長大,長大後迷茫也隨之葳蕤,禁不住讓人追問:我們將去何方?抑或像張雨生唱的那樣“帶我走,走出空氣汙染的地球”。
我們應該怎樣活著
當純潔的門大開,人們立即向天堂奔去。
——梭羅
海子曾經說過,梭羅的《在瓦爾登湖》是他在那一年中讀到的最好的一本書。我亦深有感觸,把《在瓦爾登湖》忝列為在最近兩年中讀過的最好的一本書。《在瓦爾登湖》的主旨固然可以理解為對最簡單化生活的體驗。但是梭羅居然能把簡約的生活描寫得那樣的充滿意趣,它所涵蓋的是那樣意味深遠,引人思考。梭羅本人的觀點﹑思考不以說教的形式傳遞給別人,他帶我們去看幽藍幽藍的湖,他親手種的瓜豆,和他的收支賬單,他是如此晶瑩剔透,但我們總能感覺到,自己比梭羅淺薄,因為彼此的思想通常是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一個在人聲闃寂裏感悟到了無比豐富的生活細節,一個卻在喧嘩不絕裏體驗無限的空虛和孤獨。這一切說明了對生活的理解如隔天壤。而我,總企圖從包圍自己的這一方世界掙紮出去。譬如做梭羅世界中的一隻鰹鳥,如何!
我的詩人朋友不再寫詩了,抑或說不再搞文學創作了。因為付出與所得的差距太大。大到家人橫眉冷對的反感他再鼓搗文字,總不如在現實的世界裏好好的耕耘一份利益來得實在。誰叫如今是大功利的生存解釋的時代。我們很久不通音信了,上次回家到他單位,他的鳥巢已經讓給了陌生的住戶,也不知他現在棲息在那根枝頭,是升遷還是失意,心裏著實很惆悵。
我出生在一個禍不單行的家庭,在童年的時候,先是兄長被誤診為癌症,在他住院的關節眼上,父親卻溘然與世長辭。正所謂往事不堪回首。到如今兄長好好的活著,已經成家立業,有了一份薪酬不菲的工作。他有很多想法,說與我聽,也實在沒有理由不讚許。但他在屬於自己事業的路上一直砸砸碰碰,至今未見起色。我們對生活的理解出現了分歧。可能的話,我會建議他讀一讀《在瓦爾登湖》。梭羅是作古的美國人,決輪不著我為他的書做宣傳,而且他的書在書店裏不多見。梭羅本人對新聞媒體沒有太多正麵的看法,反倒覺得新聞媒體沒有太大的價值。
人們總沉湎於讓自己對物質提出太多的更新的目標和要求,不停地索取,以至於根本無暇思考生活本身,而是不停地讓自己處於取得物質的片刻滿足和下一輪索取中。在現實世界中,人類對物質的攫取也不斷地告捷,獲得物質的信心進一步膨脹,以至徹底相信“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人類可以因天塹變通途為自豪,以征服自然為樂,下一步,人類有能力克隆自己了。他們就是那樣的服膺自己征服一切的能力。而有一個觀看過火山噴發的人卻說,在自然的偉力麵前,人顯得很渺小!人類有時疏忽了一個問題,有些事情並不是辦不辦得到,而是能不能去做。當初形成人類社會維持社會的存在,也就基於這樣的理性。物以類聚,人類形成社會,是付出了代價的,而現在卻常常有人叫囂著要求徹底的自由。人類社會獲得更多自由的法寶是理性,存在的底線也就是不至於拋棄全部的理性。
昨晚十一點半左右,在附近與路上又有兩個人,在車禍中走向另一個世界,告別了所有陽間的夢想,割斷了所有塵世的道路。肉體生命必然會永駐在過去時,越來越成為一個微不足道的點。我反對將死亡用來搪塞消極的生活態度,亦反對對物質過分貪婪的求索,我看重對生活的幸福和滿足感的主要衡量指標是什麼,它也應該是識人的“馬術”,滾滾紅塵的“試金石”,可以看出心境的高遠和卑微。
有一年,在一個心煩意亂的時刻,我拿起一支筆,隻能在白紙上寫下無數遍的兩個字“感恩”,為什麼要在逆境和失意時還惦記著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就飽含著對生活的感激,而且必然可以找到感激的理由。按照梭羅的話說,人除非思想的貧瘠,不然是很難被物質擊敗的,他本人就以身體力行得出結論,一年裏隻要花大概兩周的勞動就可以維持起碼的物質生活需要,當然是要盡可能地簡單和樸素。譬如一個工人,不必要為了得到一部手機而工作一個月。哲人慨歎道,人總是背上太多的東西,譬如一幢房子﹑一片土地,這何嚐不就是束縛自由和生命的東西!有些人的屋裏塞滿瓶瓶罐罐,以備派上用途,卻一直用不上,也舍不得丟棄。
最後筆者願不厭其煩地抄下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生活兩年多的全部收支﹕
房屋………………………………28.125美元
農場一年的開支…………………14.725美元
8個月的食物……………………8.74美元
8個月的衣物等…………………8.4075美元
8個月的油等……………………2.00美元
支出共計16.9975美元,農產品收入23.49美元,打零工掙得13.34美元。
最大的收獲卻是悠閑地生活和健康,豐碩無比的思想。
菩提樹下
從住的地方出發,一刻鍾就到了石岩湖。穿過長長的走廊、跨過情人橋,我在湖邊的菩提樹下坐了良久。天色方明,湖麵波光粼粼,遊魚嬉戲,飛燕盤旋,水鳥掠水,遠處漁船緩動,岸邊清風颯爽,垂枝拂麵,令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中就陶醉在石岩湖畔。
於是又想到了世上,時時刻刻正在發生著與良辰美景不相宜的事情——戰爭、陰謀、犯罪,突然覺得,沐浴風景也會給人一種向善的力量。它會讓人感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可貴;罪行的醜陋,奸詐的可恥。可是這世上沒有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那些心胸狹隘的政治家照樣不為錦衣玉食、身臨仙境而停止蠢蠢之心,反而可能會讓陰謀更快地發酵。
菩提意譯為道、覺,這就是庇護著釋迦成佛的神樹!菩提樹長臂輕展,枝繁葉茂,我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它,不經意間竟發現曾有人在三米高的枝幹上刻下了一些字“李金嬋我永遠愛你——昌”,如果在別的地方,我也許不會如此被震撼,但在這曾經見證了釋氏成佛的樹下,的確讓人感動。不知道多少年後刻下這些字的人是否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這一壯舉,記得這愛的誓言,李金嬋是否還在昌的臂彎裏,而後時光在額頭上柔軟的拂過,不著痕跡。永遠——這樣的字眼多麼寶貴,多麼有分量。生命是有限的,愛情卻是永恒的。
永恒並不多見,譬如尊嚴和忠誠。昨天我還在心裏嘀咕著伊拉克前駐聯合國代表的一句經典名言“遊戲結束了”。老是琢磨不透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什麼?是指美國貓捉老鼠的遊戲結束了,還是指自己的使命自己扮演的角色,曲終人去樹倒猢猻散?不管怎麼說,這都是那個人的無奈和可悲。自己肩負著一個國家的榮譽,竟被自己一句無謂的話出賣了。信仰何在?良心何在?血性何在?也難怪薩達姆那麼不經打,手下原來都是些居心叵測、見風使舵之徒。
細細一想,“遊戲結束了”還真是一句很有韻味的話。譬如說一個人為了生計,在錙銖必究的市井裏使出渾身招數,扮演著自己都感到齟齷的角色,回到了屬於自己的空間,可以說“遊戲結束了”;一個隻把工作當成謀生手段的人,不會把工作當成自己的誇矜,在工作場合,也會投入到角色之中去,下班了,可以說“遊戲結束了”;一個倦於交際疲於人事的人,被誌趣不相投的熟人找去,一時推杯換盞,搞得半醉半醒的回來,用冷水抹一把臉,可以說“遊戲結束了”。這一場遊戲結束了,下場遊戲接踵而至。
於情於理於法,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適合當成遊戲,比方說愛情,比如說代表著一個國家,做經天緯地的大事。就算地球終有末日,所有的經曆隻是一場遊戲一場夢,一句輕於鴻毛的“遊戲結束了”的話又如何能從重如泰山的心底發出。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不能承受太多的無謂,太多的淺薄。世上危機四伏,人們還要坦然的該幹什麼去幹什麼。還會有璨若星辰的蘇格拉底、柏拉圖、伏爾泰、盧梭等降臨,用深邃睿智的思想抑或快樂的理想去支撐世界,人類也不會在懦弱中墮落。
佛教是宣揚愛與平等的,所以才能贏得萬千信徒。愛與平等像是這個星球的經緯,將不同膚色的人們不分畛域地團結在一起說“全世界的文明聯合起來”,人類從來都是在不斷地思考,想象出一種超凡的力量,能去扼製膨脹的野心和與生俱來的惡。這樣便有了董仲舒的“天人感應”;便有了如來大佛,有了全能的耶和華,有人說自己不信鬼神,殊不知是人類本身太脆弱,隻得造神以慰自己淒淒惶惶的心。到最後,宗教的可貴不在於與之相生的神話傳說,而在於其思想與精神境界,讓人心胸通透,慈悲為懷。而且大的宗教總是指引人走上向善之路。希伯來民族的早期曆史就隻是一部《聖經》。是一些純正無邪的信仰,伴隨人類平平仄仄而來,在我看來諾亞方舟不是用柏樹木造成而是取信仰建造而成。“遊戲結束了”是失去了信仰的人的疲乏之語。
我不由得在石岩湖畔弘源寺的大雄寶殿前佇思!
傾訴或者傾聽
“博客”已經成為一種不容忽視的網絡時代的現象,這樣龐大的網上日記既被某些人所漠視,也會引起許多人的關注。這好比眾多的報紙上都開設有“百姓生活”的記錄,它們的指標往往不是文學性的,而要有真實性,是普羅大眾生活中的趣事。它同樣會被某些人所漠視,也會引起某些人的關注。這個時代已經置於多元化生活當中。在南方,文學愛好者的身份是曖昧的,甚至於作家。生活是第一位的,而生活中能帶給人最直接的震撼就來自器物文明。信息的繁蕪既會豐富人們的生活,也會讓那些無法甄別信息良莠的人們的人生意義因而萎縮。
我有個讀中學的外甥有段時間逃學,做父母的以為他每天都在按時的上學,誰知有一天老師突然打電話過來投訴,說你的孩子這幾天怎麼不來上學也不請假?搞得他的父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原來這小子逃學了。後來知道他是泡在網吧裏。想起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他正處在難辨學習和娛樂孰輕孰重的年齡階段。我的姐夫姐姐和別人坐在一起有時也會聊到某某天才的新聞,我就想,世上許多傑出人物大都不是什麼天才,領袖裏頭也鮮見天才,最多不過是優秀而已。社會畢竟是一個異常複雜的機體,人立足於社會,除了某方麵的才華之外,還需要有應對各種情況的能力。既要有很高的智商也需要有很高的情商。
人長大後,漸漸地將一個真實的自己掩飾起來。所以經常會有人會將“自由”理解為放縱自己,理解為粗俗地表現自己。其實正如同人之所以作為社會中一分子的諸多權力,是放棄了某些權力而獲得的;人們為了維護某些自由勢必犧牲了某些方麵的自由,而這種放棄和犧牲也就是人的理智行為。在一個過度宣揚集體主義的社會裏,個體總是湮滅無聞。生活的過度物質屬性,帶來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對個體的漠視。現在電視節目經常會有傾聽個體聲音的節目,也正因為這個時代,需要傾聽的姿勢。過度的物質張揚讓個體的生命意義淡化到了極致。也許這不失為回歸生命意義本身的一種很好的方式。問題在於許多人的心目當中生命已經迷失了意義。
有許多紙媒的征稿都不歡迎心情文字,特別是那些無名者的心靈軌跡,它是受到忽視的。好比“博客”被某些人漠視。文字江湖屬於大俠們的。專欄文字也樂於讓大俠們獨領風騷,哪怕隻是出自一廂情願,最後曲高和寡。殊不知在一個生命意義泛化和粗俗化的時代,大俠們的文字也往往會受到大眾的漠視。權威倒下,偶像瀕臨黃昏。
在一些多雨的日子,我坐在陽台上,拜讀克爾凱戈爾的文字,時時會有一種震撼。這位丹麥人終身未娶,在有生之年剛好將名下的財產揮霍一空。他的生命曆程略如蒙田,繼承了不少財產,可以做個寓公。不必像斯賓若莎那樣靠打磨鏡片之類的手工維持生計。在我們翻閱人類的思想史時,總會感歎那些偉大思想者的人生不幸。如叔本華、尼采者,生活得並不幸福,思想深刻和痛苦往往是成正比的。克爾凱戈爾的《顫栗與不安》,編者又加上了一個小標題——克爾凱戈爾的個體偶在集,我覺得是很妥帖的。像克爾凱戈爾那樣的文字在當今這個時代是很難撥雲見日的,而且即使是在他的那個時代,克氏的文字在他去世二十年後才開始為人們重新認識,從而讓整個歐洲為之震驚。他的文字像是一個詩人在夢囈裏作天人之語,時時光芒四射。但更多時候像是並不打算寫給別人看的,隻是自己的心靈印記——我們曾在某個雨夜佇思過。
有時候想,在一個沒有精英的時代是可悲的,因為我們再也找不到生命意義的代言人;在一個不見個體思想的時代也是可悲的,若幹年後,當人們回首時會找不到屬於那個時代的思想的光亮。傾訴需要智慧,傾聽需要有耐心,這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日益匱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