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太原楊家的仆婦周氏突然風塵仆仆趕來縣裏,一路抹著淚闖進了楊家。不多時,楊曼香母女就來了運昌隆,薛念祖見楊曼香麵色悲苦焦慮,知道出了事——而且猜測八成是楊建昌出了事,馮氏讓人來報信求救。
“曼香,是不是你大哥出了事?”
楊曼香幽幽一歎:“念祖哥,我真是沒想到,大哥會墮落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敗光了我爹留下來的萬貫家財不說,還欠下諾大賭債,如今又被人逼債,告到了衙門,說是被抓進了牢裏,太原城的宅子也被債主侵占,我大娘流落街頭,租了一間民房暫時棲身。”
薛念祖皺了皺眉,果然不出所料,楊建昌淪落到這般下場,可謂是自作自受。
崔氏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道:“念祖,無論如何,大少爺都終歸是曼香的兄長,看在老爺的麵上,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去太原救他一救?”
楊曼香心裏哀傷痛苦,覺得前番楊建昌前來運昌隆索要股權做得太過分,讓她如何能好意思張得了這個口求薛念祖營救其兄?但楊建昌再不成器也是她的兄長,眼睜睜見死不救她於心不安。
薛念祖沉吟起來。
他並不是不願意出手營救楊建昌——無論從哪方麵看,他也得盡盡心力。隻是他在懷疑這事跟日本人有關,是不是石野太郎一計不成又生毒計,目的還是衝運昌隆的酒方古法來的。
見薛念祖斟酌不語,崔氏以為薛念祖記恨在心,不想營救楊建昌,忍不住歎了口氣又道:“念祖,楊建昌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無恥無德,今日淪為階下囚,也是自作自受。你若是不想救他,我也不能怪你。隻是馮氏姐姐流落太原,我實在是於心不忍,你安排人手把馮氏接回縣裏來,與我們娘倆一起安住如何?”
薛念祖拱了拱手:“楊建昌是曼香的大哥,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隻是我總覺得這事還是日本人在背後搗鬼,救是要救的,但我要見機行事不能中了日本人的奸計——柳先生,給我準備兩千塊大洋,安排栓子跟我一起去太原!”
……
薛念祖離開汾縣去太原。栓子備了兩匹快馬。
薛念祖剛要起行,楊曼香急匆匆帶著背負行囊、牽著一匹棗紅馬的尚秋雲出來:“念祖哥,此去太原,你身邊無人照料,還是帶著秋雲妹子一起上路,她有一身好武藝,留在你身邊還能護衛周全,這樣我才能放心。”
薛念祖猶豫了一下:“她跟我去太原,是不是不太妥當?”
尚秋雲撇了撇嘴,也沒理會薛念祖,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徑自翻身上馬。
尚秋雲動作矯健輕靈,看得栓子在一旁一臉的敬畏。
別看尚秋雲在運昌隆和薛家隻是一個侍女的身份,但上到柳長春,下到普通夥計,沒有人敢小覷了她。生逢亂世,像尚秋雲這種身懷絕技能高來高去的江湖奇女子,終歸是讓普通人仰視和神往的。
楊曼香跟尚秋雲相處親密,此番讓尚秋雲跟隨去太原,也是考慮到太原城魚龍混雜為了確保薛念祖的安全。
“念祖哥,秋雲妹子行走江湖多年,人又機靈,萬一有什麼意外,她總能助你一臂之力。”楊曼香將馬韁繩遞給薛念祖:“還有,念祖哥,我大哥的事,能可為則為之,不可為也不要勉強。酒坊能有今日也不容易,也不能為了我家這不成器的兄長,害了運昌隆。”
薛念祖微微一笑,翻身上馬,“曼香安心在家等候,多則三月,少則一月,我必有消息從太原傳回來。我們走!”
“駕!”
薛念祖縱馬揚鞭,率先馳去。
尚秋雲在馬上向楊曼香抱拳施禮:“曼香姐姐,我去了,有我在,東家的安全你放心就是!”
尚秋雲和栓子也相繼縱馬馳去。
崔氏從酒坊內行出來,與楊曼香並肩站在運昌隆門口,“曼香,希望念祖這一趟去太原,能把你大哥救出來,無論怎麼說,這樣我們對你死去的爹爹也有個交代了!”
“娘,他敗光了家產,又欠了好幾千塊大洋的賭債,念祖哥如果給他堵上這個窟窿,難免又要影響到運昌隆……我這心裏愧疚不安,覺得很對不起念祖哥。”
“念祖是個仗義疏財的人,娘覺得他說得很對,錢沒了可以再賺,但人要是沒了,無論是他還是你,都會一輩子不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