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敘討好地為他倒滿茶杯,“師父,您消消氣,徒兒知道錯了,以後定將您說過的話都記錄成冊,將您的語錄供奉起來,每天晨昏定省讀個三遍,好好治治我這榆木腦袋。”
方不同哭笑不得地喝了口茶,心下卻暗自點頭,他雖然迫於交情,收下鍾離敘這個徒弟,但是私下裏其實對這徒弟還是很滿意的。身為一位紫翎捕快,方不同收徒並不像旁人所想的那般,特別注重武功高低或者有無過人的頭腦,他所看重的,唯有“品行”二字罷了。
捕快嘛,專職還是在查案,又不是要與人逞凶鬥狠,武功隻要過得去就好,隻要能查出真相,凶手自有高手去緝拿,武功太高反而會分散注意。至於頭腦方麵,隻要不是太笨,總歸還是可以鍛煉的,方不同小時候也並非什麼能考狀元的大才之人,現在不還是位受人敬仰的紫翎捕快?唯有品行不同,這是自身的性格修養所致,很難後天改變,他知道鍾離敘幼時曾經曆過一些磨難,也曾擔心此事是否會影響到他,後來冷眼相看,卻發現了這個青年內心深處難得的溫暖和善意。
雲修少年成名,是位劍術高超的一流高手,本身又長得一表人才,神采斐然,這樣一位偏偏少年郎,普通的年輕人很可能就會被他外表的優秀、冷漠與高傲所懾,被嫉妒蒙蔽了雙眼,看不到他內心深處的單純與茫然。他方才再三誇讚雲修,鍾離敘卻絲毫沒有產生嫉妒之情,而且這一路上對雲修還多加維護與指點,這些都足可以看出鍾離敘在品行方麵過人的優點。
“師父,不過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就是您到底是怎麼確定此事並非閆誌義所為的呢?”
方不同咂咂嘴,放下茶杯,“這個嘛……還記得昨天看過的書房嗎?”
“記得,很淩亂,筆墨紙硯散了一地,還有牆上那幾個字。”
“什麼字?”
鍾離敘回憶,“我從地獄歸來,十五年舊賬,今日討還。”他一字字複數,腦中突然靈光閃過,好似想起什麼,又好像差了那麼一點,一時串聯不起來。
“再想想我剛和你說的,十五年前,閆誌義留下的字是什麼?”
“血債血償!”鍾離敘恍然,“閆誌義心中仇恨滔天,以他的行事作風,這種言簡意賅的‘血債血償’才符合他的心理,而書房中留下的那幾個字,細細想來實在太過累贅,委實不像是一個心中充滿仇恨,即便十五年過去也不肯放下,回來複仇的人所寫的。還有您說過,當年牆上留下的是血字,‘血債’自然要用鮮血來償還,所以閆誌義用薛家人的鮮血在牆上留下字跡,可是書房牆上的卻是用墨水書寫的黑色字跡,明明一劍刺死司空堡主,地上滿是血液,他卻不用,反而用了墨水,這又是為什麼呢?既然他本身是司空堡中人,會不會本身並非與堡主有深仇大恨,隻是誤殺,後來驚慌之下,想到可以推到閆誌義的身上,所以才急急忙忙蘸著墨水寫下那些字,因為他本身與堡主並無仇恨,所以並沒有想到要用鮮血寫字。”
方不同點頭,“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此人殺掉司空明輝之後,有一段時間去做了某件事,或者他隻是一時失手誤殺司空明輝,驚駭於自己殺人的行為,於是有一段時間的失神,總之等到他想到可以將此事推給閆誌義的時候,他發現司空明輝的血跡已經凝固,這個天氣,血液流出身體,即使是那麼一大灘血跡,不出一會兒也會凝固幹涸,所以他不能再利用司空明輝的血液寫字,轉而用了墨水。但是以他殺人時利落的手法,再加上司空明輝身上並無掙紮的痕跡,所以說他因為誤殺而失神了片刻這個說法並不合理,因此隻剩下一個可能,這段時間他應該是去做了某件事,導致他來不及偽造字跡。”
“殺人之後,去做了某件事?有什麼事是比掩蓋自己殺人的證據還要重要的呢?”
“此乃其一,其二嘛,就是因為司空明輝的死因。”
“死因?司空堡主難道不是心口被刺而死的嗎?”鍾離敘莫名問道,他當時也在旁邊看了一下屍體,司空明輝身上的致命傷的確是胸口的劍傷沒錯。
方不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啊啊啊,好餓好餓,先去吃飯,吃完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