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念口訣,召喚出我的那把手術刀,放到火折子上烤了烤算是消了毒。我走到魔尊的麵前,要他把上衣脫下,他沉默了一會,然後幹脆的脫掉了。
但看到他那健壯赤裸的上身的時候,我愣住了。密密麻麻的全是傷痕,深淺不一,新舊不一,有刀傷、有劍傷……這麼看起來那幾個流血的小洞,倒還真的是小傷。
我深吸一口氣,穩住心中的震動,拿著手術刀走到他的背後:“我要用刀把那血液刮幹淨,你要是疼就告訴我一聲。”
“疼?”魔尊背對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見他搖搖頭,“你那就像螞蟻咬一樣,放心刮吧。”
我想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心裏有點堵怎麼也擠不出來,索性也就罷了。我看了看那幾個小洞,慘綠色的血液鑽的到還挺快,都快看見骨頭了。我小心翼翼的用手術刀割開洞四周的肉,讓刀好進去一點。這個世界沒有麻醉針,我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疼,但魔尊動也不動,屹立如山。
“魔尊,看你身上那麼多疤,肯定打過不少仗吧?”我開口想要和魔尊聊聊,分散他的注意力,那樣就不會太痛。
魔尊依舊沉默,我也沒期望他能夠回答我。但他突然開口了,聲音還是如月色般清泠,沒有任何一絲起伏。
“是啊,我確實打過不少仗。”
“我出生的那個時候,神妖還不太太平,父皇就派我去鎮妖。”他的聲音有些飄渺,想是想到了遙遠的過去,“我和符淵不一樣,他雖然法術武力沒有我強,但不知道為什麼父皇總是偏愛於他,將神界一切的政務都交予他處理。而我隻能夠廝殺在戰場,我的名聲,是靠殺出來的,九天之上沒有人不知道我,但是也沒有一個人不怕我。”
我將小洞周圍的血液剔除幹淨,又拿火折子來烤了烤手術刀,準備開始刮骨了。
“然後呢?”我問。
他沉默了一瞬,然後又緩緩的講:“有一次去鎮壓九頭蛇女,我中了蛇毒,胸前被砍了三劍,背上的那條長長的劃痕是九頭蛇女最後死的時候,用指尖狠狠劃的。殺了她之後,我實在走不動了,就在那裏躺了三天。三天裏,大雨沒有停過,當時我就在想,如果能夠有個人來救我多好。可是,到最後,還是我自己爬回了神界。”
他低著頭冷冷的笑了一聲:“那個時候,我真的很疼。但是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明白,隻要是我強大起來了,我就再也感受不到那種鑽心的疼了。所以有時候,看看這年輕的神界一輩,窩在房間醉生夢死,出去打場架就叫囂著疼,真是覺得可笑。”
魔尊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麼多話,但說得這些話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想要讓人落淚。我知道他的強大,卻不知道這強大背後那麼多的心酸。骨頭周邊的毒也刮幹淨了,草藥也敷好了,包紮的也快完了。但是……鬼使神差的,我的手卻輕輕地去撫摸他背上其它已經結痂的傷疤,一條一條,指尖上傳來溫暖粗糙的觸感。
“你父皇怎麼會對你那麼狠,也不來救你……讓你身上添了那麼多傷疤,是想要畫兵器譜啊!”
本來是想要緩和氣氛開句玩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就落了下來,是心痛?是憐憫?是感動?我也說不清楚。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魔尊那麼熟練的幫我包紮,他……以前一定也是孤獨的坐在燈下,自己給自己的傷口上藥吧。
淚水滴到魔尊的背上,他像是驚了一下渾身顫了顫,然後轉過身看著我。
他淡淡的說:“他們不會關心我疼不疼,隻關心這場仗誰贏了而已……你別哭了。”
他不說我哭了還好,一說我哭得更凶。我偶爾就是那麼情緒化的人,再加上……昨天那件事,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伸出手輕輕擦掉我眼角滑落的淚水。我嚇了一跳,抬起頭看魔尊,雖然他模樣淡淡的,但是我很清楚的看見他的眸子裏有幾分溫暖。
“你是第一個關心我疼不疼的,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