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頌寧,……”
隔著遙遠的十五年,兩人在同一個風雨交加的天氣下,再一次對話,最後一次對話。
他們都在自說自話,荼頌寧聽不見她的,她也再聽不見荼頌寧的。
“荼頌寧,我走了,我不會再回來了。你在天之靈保佑你兒子的時候,也順便保佑一下我吧!對了,我要跟你兒子私奔了,你不會生氣吧?”
女詭說到此處,自個兒忍俊不禁,嗬嗬笑了起來。
……
“這什麼鬼天氣?春天下這麼大的雨!”
懶兒在前頭領路,腳不慎踩進泥坑中,弄了滿腳泥巴,不由得小聲抱怨。
言景瑞一聲不響地走在後頭,一手撐著傘,遮著身旁一名披著鬥笠蓑衣的女詭,後頭則跟著侍衛十二人。
女詭聽見懶兒的話,微微一笑,清脆地說道:
“不會啊,我最喜歡這樣的天氣了,陰陰涼涼的多舒服啊!你說是不是啊,言景瑞?”
懶兒在前頭撇撇嘴。什麼“言景瑞”(懶兒:陛下請原諒奴才直呼你的姓名~>_<)?雖然是娘娘,也不能這麼無禮地直呼陛下的全名啊!
話說,她有說“陰陰涼涼很舒服”的話吧?懶兒麵色一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曾經是鬼魂的事情。
也不知是被冷的還是被嚇的,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言景瑞沉悶地嗯了一聲:
“懶兒,別再埋怨了。下雨天才剛好呢。”
這種天氣,誰不是美美的窩在被窩裏睡覺?道路上人跡罕見,雷聲雨聲又大,可以掩蓋步騎兵行進和鐵甲摩擦發出的聲音,撤離的動靜就能降到最低。各方人馬也就不那麼容易察覺到自己帶著兵馬奔襲西琉了。
“啊,陛下,已經到了。”懶兒說。
言景瑞從思考中抬起頭來,遠遠看見漆黑雨幕中一點點稀疏流動的火光和軍營的輪廓。
一行人來到軍營前,恰巧遇到一隊士兵手持火把巡邏到營門口。
士兵們正要盤查,邊夏領著幾名副將趕到,將他們迎入營中。
邊夏將他們領到校場,校場中已經齊集了兩萬精銳,雖臨時召集,絲毫不知內情,仍然是士氣高昂,精神抖擻。
言景瑞看著淋雨中的士兵,滿意地點點頭。
他站到點將台上,推開懶兒的雨傘。
士兵們不約而同抬起頭來,麵上沒有絲毫動搖或疑惑,堅定不移的目光中散發著淩厲的殺氣,足可見平日訓練有素,而且更是從無數場戰役中掙紮生存下來的精銳之師。
言景瑞一鼓內勁,以全場足以聽清的聲量說道:
“將士們,朕要在出兵之前,先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
校場中,他的聲音回蕩,肅殺而悲涼。
“西琉王已經駕崩,我們的祖國西琉,正要出兵攻打我們!三皇子奪位登基,你們,這些曾為西琉作出重大貢獻的將士,你們的父母妻兒,很可能會因為你們身在大寧而被欺侮殺害。如今我們隻能執起戈戟劍矛,對曾經的同袍兄弟刀兵相向。”
將士們聽得一清二楚,無一不露出憂慮悲傷之色。
“是朕對不起你們!”言景瑞說罷,脫掉鐵盔,緩緩麵向將士跪在地上。
“陛下言重了!”
邊夏的聲音從旁傳來,率先跪倒在地。底下眾將士也齊刷刷一同跪在地上,麵容盡是激動哀色,任憑雨水衝刷著從眼中流出的淚水。
“不,是我錯了,因此,我必須為你們而戰!為你們的父母兄弟妻兒而戰!為讓這種事情不再發生而戰!但單憑我一人之力,無法做到!所以我請求你們,助我一臂之力!”
“將士們,你們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寂靜的人群中,一聲巨大激昂的聲音從中爆發。他們帶著憤怒、哀傷、沉重和希望,高舉劍盾破喉呐喊——
“願意!!願意!!願意!!!”
“好!”言景瑞飛快從點將台上跳下,翻身騎上戰馬,拔出腰間寶劍,指著西琉的方向大叫:
“將士們,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