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差點將來人認作了荼頌寧,自己首先嚇了一跳。仔細看,那人手裏擎著宮燈站在門邊。他的樣貌與荼頌寧十分相像,眉宇間更多了份溫沉隱忍。來人一笑,女詭自渾噩中驚醒。
那個不是荼頌寧,而是荼浩羽啊。
荼頌寧的微笑不是這樣的。對於荼頌寧,微笑是他的武器。而微笑之於荼浩羽,則是他的保護色。
“怎麼你會在這個房裏?”荼浩羽走上來,看著女詭,神色說不出的怪異。
女詭站了起來,看著荼浩羽不說話。不是她不想說些什麼,隻是忽然語塞。
見女詭沒有回答自己,荼浩羽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看著她幽深的看著自己,他的表情愈發古怪起來。
“你是特意來找朕的嗎?”荼浩羽沉聲問道。寂靜的房間中隻有他的聲音回響,女詭如夢初醒。
“不是。”幾乎是來自本能,女詭否定。
荼浩羽的臉掩映在微弱的燭光底下,麵容有些模糊。陰影在他臉上逐漸深邃,仿佛漸漸和他融為一體,如夜色給人的感覺一般,帶著濃濃的危險和未知,還有謎一般的捉摸不透。
他也不說話了,二人竟就這般相對而立,不言不語。
良許,他輕輕歎了口氣。
“諸善被禁足了,怎麼都不在意一下呢?若是被人發現,朕可保不住她。”
“禁足的是她又不是我,我幹什麼要聽你皇後說的話。”女詭的心情總算有些調整了回來,答道:“這樣不是很好嗎?你不是很想讓她來侍寢,卻很無奈地被皇後阻止了嗎?現在總算讓她的身子過來陪你了。”
荼浩羽忽然幽深地朝她看來,那雙眼睛仿佛在拚命吸引人沉淪墮落於裏麵。有種致命的魅力由他眼裏擴散開來,盈滿了整個夜色。他的表情是無形的壓力,變得令人窒息。
女詭驀地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調侃實在有引誘之嫌,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口不擇言。
“就算是她的身子,也不是這樣來陪的。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他的聲音略帶沙啞,喉結處輕輕顫動。他向女詭走近一步,頎長的身形給女詭帶來了無形的壓力。隨著他的動作,他的眼神愈發幽深。笑意在眼底流溢,似在鼓勵著人主動靠近。
女詭不動聲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陛下,你這是在調戲一隻鬼。”
他的表情一瞬間崩落,換上一個溫和的笑容。夜的窒息感散去,女詭暗暗鬆了口氣。斜目朝門外看去,天上霽月正在雲間照地。
“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他笑笑,“諸善。朕查過她的事。她的父親故意隱瞞了她自幼彌患夢遊之疾的事,要將她送入宮廷。”
“那又如何?”女詭不以為意,“這是我要的東西,怎麼樣我都無所謂。當然,直到我厭倦了為止。”
荼浩羽聞言一笑,轉過身對著門口。那身玄黑的龍袍仿佛被月光覆上了一層月牙色,朦朧得看不真切,宮燈中閃爍不定的燭光卻在那層月光上打下一片火焰的光暈。清冷的帶著危險的火熱,仿佛在引誘著燈蛾來撲火。
女詭皺了皺眉。別開注視著荼浩羽的視線,轉向別處。
“已經有點晚了,我得送她回掖庭。”女詭淡然道。
“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了。”荼浩羽聽罷轉過身,寫意地笑著, “朕也該回去了。明晚再見吧!”
女詭看著漸隱入黑暗的他的背影。
明晚?明晚即使長夜無聊,她也大概不會再來了吧!想到這裏,女詭心中竟湧起了連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悵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