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鍍南牆,憂思君未忘,無尋處,莫思量,浮雁草盛花映暮。青塚無主秋月照,山郭臨淵生雲霧,可歎墨未濃,轎簾深處,倚看洞庭浸江,暮暮與朝朝。】
“沿這條路出去,前麵是扶風城。”說到扶風城時,祁墨然向來恬靜溫和的臉龐上不自主地浮上一層殺機,兩種極致的感情同時出現,反而將那一閃而過的煞氣襯托得狠辣幾分。容賜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跟上幾步,卻又想到什麼似得開口:“墨然…你許的諾,不必介懷。”祁墨然想到她說的是幫她找“晶石”的事情,把寬大的袖子攏了攏,含著笑意不答話,似是在思索。微風拂過,遠處的草尖上滑下一滴露水,驚起粉蝶和蜻蜓,吹得他在耳邊的話有些虛無,卻撞擊在心上,暈開一絲悸動。“賜兒。”他這麼叫她,以最親昵的口吻笑答:“可是,我介懷。”免你驚免你受市井流言的叨擾,免你受歲月山河的流離,免你傷免你在這樣浩瀚天地中一人行走——我曾一個人,知曉那些磨礪與苦痛,我不想你也曾經哀傷至此。
到扶風城時是正午,陽光明晃晃地灑下一地金箔,路旁民居的影子被染得濃烈,在幹燥地麵上黑白交映。侍衛們都莊嚴肅穆地站在城牆之下的陰影處,手上裹著一塊白布。臉上糊著人皮麵具的三人從樹縫中出來,訝異地看著那些侍衛。前邊排隊進城的一個老農見三人皆著土氣的衣衫,又是一副鄉巴佬的模樣,便自來熟地上前搭訕:“哎喲,你不知道吧,我們的三皇子失蹤了啊喂,怕是凶多吉少啊。現在滿天下在找嫌疑犯,這不,連城防都嚴厲起來了。”
月黑風高夜。一個胖高個的守衛揉揉眼睛,對身邊另一個說道:“哎,我去方便一下先。”那人不耐煩地擺擺手,臉上掛著嘲諷的笑意:“去吧去吧。等下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片刻他把嘴巴狠狠揉搓:“哼,都不知道幾個月了,上麵也不知怎麼搞的,凶手怕是逃出衛國了吧。”“官爺…”突然一聲嘶啞的聲音慢慢傳來,“誰?”留下的護衛驚聲喝道。一個黑臉的村婦慢慢扶著一個身高略高的男人在前麵走,後麵的一個長衫男子亦步亦趨地跟著。“站住,哪來的?半夜不許獨自進出城門不知道嗎?”被叫住的村婦連忙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幾個肮髒的銅板往守衛手裏塞:“我家弟弟病重類,怕是熬不過今晚,官爺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過去吧。”那守衛嫌棄地看著手中的銅板,長槍打在村婦身上:“滾吧!”在那一瞬間,那個守衛突然看到“病重”的那個男子回首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卻逼得他打了個寒戰。見鬼了,被一個要死的人嚇到。三日之後,那個守衛把自己的鮮血全部嘔出,城裏的郎中說,他的內髒盡數潰爛,經脈俱斷,一時在扶風城被人所議論。
扶風城,月明苑。月明苑是前朝昭妃的處所,如今已經荒涼。昔日的亭台樓閣,花顏草容早已湮沒,殘破的樓閣中有風聲隱隱,似是前朝不甘的啼哭。踏過地上厚厚的一層塵土,到內間的閨閣。祁墨然撫觸著屏風上突起的花紋,指尖輕叩,雕花的牆壁慢慢移開,露出幽深的長廊。祁墨然領著容賜走入,祁展成稍頓片刻,把地上的塵土重新鋪展好,再關上石門跟著兩人走過去。牆壁上嵌滿熒光的夜明珠,這樣多的數量,怕是工匠十年二十年才能尋好裝上。“墨然,你是那個暗殺三皇子的人麼?”容賜遲疑地問出聲。“不是。”祁墨然在前麵笑了笑,身後的祁展成答話:“他們也真會顛倒黑白,明明自己殺了‘三皇子’,偏偏還要懸賞四處抓凶手。”到長廊盡頭時入眼是巨大的房間,除了滿櫃的各類藥材以外,房間中隻有一鋪床,一張桌子而已,牆上有著與外麵屏風相似的花紋,應該也是通往其他處的路口。此處的整潔端正,反而顯得空蕩。祁墨然靜靜吐氣,牆壁上一扇門傳來異響,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三人麵前:“迎殿下安歸。”他接過那人手中捧的錦囊,看畢也不答話,慢慢地扣著錦囊布袋:“傳令下去,命衛國東部將士起兵攻占蒙城。”“是。”那人輕叩地麵,轉身告退。
“你要起兵造反?”容賜雖為皇室中人,卻對政治之事所知甚少。“賜兒。”祁墨然把自己的手展開,漂亮修長的骨節上生著一朵梅花,幽幽散著清冷香味:“我的母妃,是前朝昭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