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青春是糖甜到悲傷(3)(1 / 3)

非典型情感

上下鋪的典故

至今記得那年那月我們學校的公寓是男女混住的:女生一樓二樓,走內樓梯;男生三樓四樓,走外樓梯。那時我住2樓207,我的鐵杆弟兄們住3樓307,也就是說,如果哪天你要找樓上的弟兄們說事兒,可以不喊可以不叫,隻要找根拖把使勁捅捅天花板,窗口上立即就會垂下一個拴著繩子的籃子——那是我們的聯絡工具。並且,在那個時候,我睡207的3號床,上鋪,而我的兄弟們睡307的1、2、5、6床,下鋪,也就是說,我們彼此是距離對方最近的人。所以,他們常常會在看見我的第一時間內擠眉弄眼無限親密地說:嘿嘿睡在我下鋪的兄弟,你好啊!

大學畢業後的今天,我住在新的宿舍裏,是頂樓,夏天很熱冬天很冷。濟南38度的高溫裏,我隻能一個接一個地給兄弟們發短信,說:“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哦,要記得防暑。”

我終於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用拖把戳天花板,然後往垂下的籃子裏放一瓶“六神”花露水。我們終於,與那些睡上下鋪的年代說了再見。

關於名字的由來

首先,我要來介紹一下樓上的我“上鋪”的四個弟兄:林七星,因為他隻抽七星煙;於將軍,因為他酷愛“將軍”;劉紅塔,因為他常抽紅塔山;最後一個路大雞,得,我也不用多說了,你肯定知道他常抽的煙叫“大雞”,而且我要告訴你的是他抽的還是那種一塊五一包的“大雞”。

某年某月某日他曾經以中了福利彩票五百萬巨獎的姿態邀請我觀賞他新買的好煙,他把煙揣在懷裏左顧右盼,唯恐被人打劫。等到我脖子都酸了,想要以暴力終止等待的時候,他才小心翼翼拿出懷裏的煙,我一看,暈了:媽呀!居然是價值三元的硬盒大雞!從此,路大雞的美名不脛而走。

而我,我叫陳曉宓,但是他們那幫死沒人性的孽障居然眾口一詞叫我“陳蝦米”!哼哼,蝦米就蝦米吧,蝦米還補鈣呢對不對?天然食品總比電視上什麼“哈爾濱製藥N廠”要好,對吧?

現在我有了新的同學,他們總是很客氣很禮貌地稱呼我“陳小宓”。

有一個夜晚,林七星從另一個城市打來電話,開口第一句話:蝦米,你還好嗎?我卻突然在電話的這一邊淚如雨下。我終於明白,當時間帶走一些人一些事,卻總會有一些關鍵詞沉澱下來,因為那是一些特定的人帶來的特定的溫暖與感動,比如:綽號。

英語四級

我和四個弟兄的友誼是靠四級錘煉出來的。我們一起,在大學四年裏考了七次英語四級,所以於將軍說,我們現在的水平約等於大學英語二十八級。

還記得大一下學期第一次考四級後,公布成績那天晚上我們在操場上喝了一捆“黑趵”。那次我考了54,他們按照38、35、32、28的順序遞減排列。那晚他們看著我痛哭流涕就一個挨一個地勸我:蝦米不要哭啦,48不低啦,憑良心說你又沒複習還想怎樣啊!可是我還是哭,最後路大雞急了,狠狠摔了個酒瓶子,滿嘴噴著酒氣,暴喝一聲:你他媽的還是不是爺們兒!我立即老實了。

還有一次,記不清是大三上學期還是下學期了,總之那次我史無前例考得一塌糊塗,創曆史最低紀錄48分。我又哭了,在教學樓走廊的盡頭,把劉紅塔的阿迪達斯哭濕了一條袖子。可是這次,他們四個隻是抽煙,誰也不說話。直到我很沒形象地號啕到沒力氣了,一直在研究股市行情的於將軍才撥冗從當天的報紙裏伸出腦袋:蝦米你知道嗎,對股票來說一般再怎麼跌也有到底的時候,這個呢就叫“穀底”,這個時候你就要大大地買,因為觸了底的股票下一步肯定是要反彈的。所以,你的四級啊,就要觸底反彈啦,你應該請我們吃飯才對!我仔細一琢磨,是這個道理,於是很快頂著一臉亂七八糟的眼淚鼻涕眉開眼笑,眾兄弟傾倒。

如今,林七星在《人民公安報》做編輯,劉紅塔變成了劉雅思跑到澳大利亞吃袋鼠肉,於將軍進高校做了輔導員,而路大雞在110混充起了人民警察。還有我,蝦米,我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而大四那年的六月,我們終於通過了大學英語四級考試,八月成績出來的時候弟兄們湊到一起,這次我們喝了2捆“黑趵”,每個人都聲音哽咽。

是這樣的,我們終於明白,盡管四級什麼都說明不了,可是我們的青春,卻在英語四級的滄海桑田裏,變成煙雲。

四狼杯

大二上學期,學校裏搞羽毛球比賽,上鋪的四個兄弟都興致勃勃報了名。我羽毛球技超爛,隻有坐在看台上喊加油的份兒。力度,角度,前場後場的調度,配合默契。最後,四個人居然有兩個拿了男雙第一,一個拿了混雙第二,一個拿了男單第一!

那天我在學校操場上笑開了花,喉嚨都喊啞了,他們把球拍高高舉起來,脫了一半的球衣,滿場轉圈,發出像狼一樣難聽卻自稱很“性感”的嚎叫聲。於是後來他們四個就常常在操場上打羽毛球,還要拖我做小球童。

再後來我就管他們的比賽叫“四狼杯”,分別是土狼、豺狼、白眼狼以及中山狼。他們聽了笑得很花癡,他們拍拍我的肩膀:蝦米,有色狼嗎?看我狠狠瞪眼,他們狂笑著把肮髒的爪子在我脖子上拍來拍去。而“四狼杯”的典故,卻在我們畢業後一級級流傳了下去。

研一的時候學校裏繼續舉行羽毛球賽,那天我沒去觀戰,而是去了“家樂福”,因為我知道,我總要刻意躲開一些什麼場景。隻有這樣,我才會一個人在兄弟們離開後的這個孤獨的城市裏,堅強生活。而事實上,總有些東西我們無法改變,所以隻能學習適應,哪怕有回避。

撲克逸事

大學的時候是禁止在宿舍裏聚眾打撲克的,可是男生宿舍屢禁不止,全仗“李二小”“趙二小”之流的“消息樹”通風報信。可是後來有一次係裏書記親自來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307以及臨近的308兩弟兄均英勇就義!

書記環顧四周,惱了:你們不學習,湊在一起打撲克,像什麼樣子?黨員和學生幹部站出來!

這下子,除了路大雞外,其他人都站了出來。

書記更生氣了:好啊,六個人裏有五個都是學生幹部或者黨員!太不像話了!舍長是誰?出來把黨員和學生幹部的名字都記下來!話音未落,隻見路大雞戰戰兢兢地閃出來:我,我是舍長……

再後來,大四時候我們發現學校高層教師公寓樓的樓頂有一間空閑的房子,於是大家非常開心地轉戰那裏。那時候通行一種規則:輸十次,請大家吃五角錢的“伊利小布丁”;再輸十次,請大家吃“大奶牛”;繼續輸十次,對不起,也到午飯時間了,請到樓下二食堂買包子若幹。於是,有很多次,陳蝦米請大家每人都吃了小布丁,接著吃大奶牛,最後氣喘籲籲地從22樓跑到樓下拎上來了三十個包子!

現在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摸過撲克了,我猜如果兄弟們回來,我一定還是要請大家一口氣吃到包子的。可是我很想告訴他們,時間過去了一年,很多事都變了,比如我們現在流行吃“群康大奶塊”了。而這樣的改變,就是流年裏一些我們無法掌握的瞬間。

非典型思維

非典時期正逢我們畢業,臨近學校都封校了,隻有我們學校幸免於“封”。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像遇上貓的耗子一樣每出校門都要探頭探腦,戴上大口罩速去速回。可是到了五月,看看沒什麼非典症候發生,也就開始得意忘形起來。

某日,哥幾個跑到千佛山上吃野味,是於將軍的主意,據說非典前他來吃過,有道“霸王別鴿”味道很是不錯。我們一群饞蟲投胎的主兒立即“打的”前往千佛山!那天店裏自然是冷清的,所有的服務生都滿麵笑容迎接我們的到來。

這時候隻見林七星往桌前一坐,“啪”地一拍桌子,甕聲甕氣地喊:有果子狸沒有!一群服務員頃刻間麵色蒼白,我等竊笑不已。

還有一次跑到另一家飯店吃飯,路大雞眼尖,看見菜單上有兩道菜,一道叫做“甜茭白”,一道叫“鹹茭白”。眾人納悶:點哪道好?於是把服務生叫來谘詢,服務生表情誠懇:來我們店的客人,十個有九個是點鹹茭白的……話音未落,隻聽我們五人異口同聲答:來一份甜茭白!服務員倒!

2004年4月,“非典”再度出現,我打電話過去,卻隱約聽到電話那端的聲音裏,有若有若無的疲憊。我們終於,還是從那群喜歡添亂的小孩,轉而站到了社會的風口浪尖。

至今,有些細節是永遠都不能忘的。比如畢業前夕頻繁去KTV唱歌,每次都要唱“告別江湖十大曲目”,有《朋友》《祝福》《明天會更好》《同一首歌》……

知道劉紅塔雅思考6分,要去澳洲了,我們與他一起唱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然後他紅著眼睛說:弟兄們放心,我永遠是中國人,我還要就地顛覆資本主義呢……話沒說完,我已經把他的“阿迪”袖子再度哭濕。

再比如於將軍找到好工作,請我們去吃濟南名吃“草包包子”,約好吃飽後再行酒令,誰輸了就要塞一個包子。我耍小聰明,吃到五分飽就專心致誌等著挨罰,誰知那天我與劉紅塔運氣奇好,居然隻被罰一次。反而是林七星差點吃到眼珠子都被撐出來。那天離開包子鋪的時候林七星叫囂說三個月內任何人不要在他麵前提“包子”兩個字,話音未落我和劉紅塔已經以最快速度跑到前台買茶葉包子若幹,在他麵前大口吞咽。

再比如……可是,走遠了的就再也回不來了。九月入學,站在學校操場上看大一新生軍訓,突然間就想起了四年前我們一起軍訓的時光,曆曆在目,真的好像昨天。我們輕輕揮揮手,輕輕地,就告別了舊日時光。可是,還是會想起那首自編自唱的歌嗬……忘不了那塵土飛揚,忘不了那擁擠二食堂。忘不了那宿舍的蚊子嗡嗡響,忘不了多情的姑娘。看公寓的大娘你別緊張,同學們情誼長……2004,我們隻是一轉身,卻就此長大。

“獸醫站”二、三事

大學裏的校醫院、保健科、醫務室,說的是根據大學級別高低、大小不同而擁有不同名字以及相同本質的一個地方。這個相同的本質,叫做“獸醫站”。

發明這個稱呼的師姐早已畢業很多年,嫁了個老公是學臨床醫學的,足見其對獸醫站的沒齒痛恨與深度失望。然而,不管怎樣,我們還是會在生病後選擇去“獸醫站”看病,盡管“大夫”們看我們的表情真的像是看一匹可憐的駱駝或者虛弱的綿羊,盡管我們在那一瞬間十分希望自己有像犛牛一樣厚的、經折騰的皮膚和血管,盡管我們是那麼恐懼那個叫做校醫院、保健科或者醫務室的地方,可是,我們對它卻還有著那樣千絲萬縷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