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垂下了眸子,咬著唇不肯回話。直到蘇新宇怒吼了個“說”字,那“說”字伴隨而出的暴虐之氣讓小希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她抬眼望向蘇新宇那不帶一絲感情的黑眸,咬了咬唇,終於開口:“我爸爸、蘇伯 伯和李喆的爸爸,他們是兄弟,雖為異姓,但義字當頭,發誓要同生共死。當年三兄弟一起闖蕩江湖,經曆重重磨難,卻最終還是走上了不同的路。李喆的爸爸接手了家族事業,我爸和蘇伯伯一起打下了城南的江山之後便退隱了。”
沉默,小希話音落了許久,房間裏卻隻剩下一片虛無的沉默。小希不再開口,蘇新宇也靜默不語。就在小希以為蘇新宇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他的笑聲。那笑聲在小希耳朵裏卻比哭聲還讓她難受。
小希望向蘇新宇,蘇新宇也正挑眉看她。蘇新宇的眉梢眼角都被濃濃的笑意裹了起來,卻寒氣森森。他的笑聲放肆,不屑,嘲諷。他就那麼笑著,笑的前仰後合,笑的手舞足蹈。他笑得眼角帶淚,行狀癲狂,直到笑趴在了床上。小希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他卻仍是不理,隻是笑,一直笑。直至小希忍無可忍大聲吼道:“蘇新宇,你發什麼瘋!”
小希吼完蘇新宇忽然止住了笑聲。屋子裏突然變得安靜。這突入而來的安靜卻讓人莫名心慌。就在小希抑製不住心的那沒來由的恐懼想再次開口的時候,蘇新宇猛然抬起垂著的頭,看向小希,眉梢眼角全是嘲諷,道:“你還真謙虛,什麼退隱。哪裏來的隱退。明明是你爸爸拱手將幫派老大的位置讓了出來!原來老頭子一直口口聲聲敬重的大哥,竟然就是範叔叔。我竟不知。被他們玩弄在股掌之間,還懵然自得。嗬嗬~~~我真是,真是天真的可以。”
蘇新宇慘然一笑,複又低下了頭。神情怔然,不再說話。他的目光都粘在了他手中那張照片上,仿佛他的整個心神都在他手中那小小的照片上了。
小希也看向那照片,照片上兩名婦人懷裏各抱著一個嬰兒笑顏如花,他們身後是忙碌著燒烤的範爸爸,和忙著摘菜的蘇新宇的爸爸。曾經那麼幸福美麗的時光,如今留下的隻有一張照片了,小希忍不住歎了口氣,抬頭便見蘇新宇臉色蒼白如紙。
小希心下不忍,卻知事已至此,已經瞞不住了。她咬了咬唇,索性一次說清楚,也算了了他的一樁心事。小希歎了口氣,道:“你猜的沒錯。照片上的女孩是我,抱著我的是我媽媽,那個男孩是你,抱著你的是阿姨。”
小希話音才落,蘇新宇的臉色越發的慘白。他盯著那照片,握著照片的手緊了緊,照片完成了詭異的褶皺,然後他一口鮮血猛地就噴了出來。人隨之緩緩的倒向了一邊。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待小希反應過來的時候,蘇新宇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無聲無息,宛如屍體。小希慌的撲過去,隻見蘇新宇雙目緊閉,臉色慘白,那白接近透明,好像隨時都會融化掉一般。往日粉色健康的唇瓣如今也是慘白慘白的亦如他此刻的臉色。唯有唇邊那一抹血紅,妖冶的張揚著綻放開來,卻讓人心疼不已。
小希的一顆心都懸了起來,拚命的呼喊著蘇新宇的名字。他卻一動不動。若不是他鼻端還有呼吸。小希都要懷疑他是否還活著。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了病床上。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男子,長長的睫毛偶爾翕動,如翩然欲歸的蝶。那陽光在他的臉上身上染了一層光。朦朧了他的眉眼,也隔絕了整個世界。好似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又好似他早已厭棄了這個世界。 小希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蘇新宇。雖然明知他就躺在那,躺在她一伸手就能摸到地方。可是她卻覺得自己似乎永遠都不可能碰到他。他和她從來就不曾待在同一個世界。
小希呆呆的望著蘇新宇,心裏的恐慌在慢慢加大。醫生的話在她的腦海裏回蕩:“患者頭部曾受過很重的傷,造成過部分記憶的喪失。可是這次他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患者現在之所以昏迷,是出於一種自我保護。患者有可能明天就能醒來,也有可能一直都醒不過來。對不起,建議你們轉去更大的醫院治療。”
小希的眼淚不知不覺的布滿了眼眶,洶湧而下。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非要說什麼真相。小宇現在就不會躺在這裏。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小希抓著蘇新宇的手哭泣,她閉上了眼睛,殷殷喚著他的名字,祈禱著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