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來得及詫異就被關進了剛才還欲進不進的屋子。雖然妖皇並沒有封印她的法力,但瞬間跌入無盡的黑暗還是讓她很不適應。
她用法力聚成一個光團,四處尋找著經書。找過這裏,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就都找遍了。她盡可能認真地找著,卻沒有任何發現。難道是被誰撿走了嗎?應該不會,一本對別人來講無字的書又有什麼用?
她剛想滅掉光團,突然發現對著門的那麵牆壁上似乎有些字跡。誰被關在一片黑暗裏還這麼有閑情逸致寫字?她走近那麵牆壁,把光團湊近字跡,她看到:
“ 恨之痛
桃花逝去,入木三分詩幾句。舊夢嬌娥,但願情思化作歌。”
這是首減字木蘭花。桃花,這一季的桃花已然凋零。桃木上的詩,她刻得深,他記得久。原來,在他的夢中,她美得就像一首歌。讀完上闕,她笑了,漾起的笑意甜進心底。她接著往下看:
“淺吟低唱,過往輪回皆是謊。奈何欺心,斷卻前緣痛到今。”
笑意漸漸從她臉上消失,隨即被一襲冰霜覆蓋。為何他要說是“謊”?為何他認為是“欺心”?他要斷了這份情思?他到底在痛苦什麼?難道他知道了她就是妖界公主?難道他以為她的出現別有用心?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又念了一遍,每一個字都在她心頭纏繞著。這些字,仿佛每一個都帶著長長的細線,把她的心勒得幾乎不會跳動。
也許,沒有上闋的美好,就不會有下闋的痛苦。
也許,沒有相遇,就不會有分離。
也許,沒有愛,就不會有恨。
依依心煩意亂,沒找到經書,沒了丹藥,又被關在黑屋子裏。本來她還以為雲遙心裏會一直有她。雖然他很霸道,但她能感到他熾熱的心。
如今,他寫下這絕情的句子,熾熱的火苗已經熄滅。她開始感到從未有過的冰冷。她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事實。她蹲了下來,蜷縮成一團。
可是為什麼她連自己的體溫都感覺不到?她開始瑟瑟發抖。她用手緊緊抱住膝蓋。她緊緊咬著牙齒。但她沒有流淚。她的意識漸漸模糊。難道連自己給自己溫暖都做不到嗎?
黑暗,黑暗,無邊的黑暗……依依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麵目猙獰,一看就讓她想退避三舍。如果不是因為那人與她穿著同樣的衣服,梳著相同的發式,她也不會認為那是另一個她。
那是她所厭惡的麵貌,為何會出現?難道是因為一整天沒好好練功?她掙紮著盤腿而坐,想練習曾經練過的那幾章經文。
然而,她做不到。她的心境混亂不堪,一會兒閃現出爹爹生氣的麵孔,一會兒顯示出雲遙冰冷的容貌,一會兒又是雁寒溫暖的笑臉,一會兒又是如風擔憂的眼神……最後,一張陰冷的笑容出現在她腦海,竟是她自己。
她何時這麼陰暗過?她急促地呼吸著,心裏卻想盡力平靜下來。她要趕走那個醜陋的麵容,她不想再看見那樣的自己!
可是,越反抗,那個醜陋的自己越是向她逼近。越反抗,她越是在那個漩渦裏陷得深。她不想被吞噬,卻無能為力地被吞噬著。
現在的魔界,卻是一片歡聲。他們的王子剛無恙歸來,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魔界。泣不成聲的淩公主也不哭了,急急忙忙奔過來看望雲遙。魔王也遣散早已召集好的營救隊伍,心裏暗讚雁寒有辦法。
雲遙的悲痛,雁寒的擔憂,杉杉的失落,在他們眼裏似乎都是劫難過後的驚魂未定。
雁寒看見了雲遙眼中隱約閃現的淚光。他不知道這淚從何而來,不是都已經回來了嗎?一直以來,雲遙也不是個因為大難不死而感激涕零的人。再加上雲遙那悲憤的一呼,讓雁寒更加疑惑。難道在地牢裏還發生了什麼?
魔王也看見了那忽現又隱的淚。他從未見兒子這麼悲傷過。“露露呢?她沒有一起回來嗎?誰通報的消息?居然沒有說露露沒回來!還不快集結戰隊去救?”他以為兒子的淚是因為那未過門的妻子,他以為兒子是對露露動了真情。
“不用大動幹戈吧!這樣一來對我們也沒好處,還是讓我再跑一趟看能不能找回露露。”雁寒聽見魔王要集隊出征,馬上阻止。他不想依依受傷害,不想妖魔兩界就此結仇。雖然仇恨已經不可避免,但他還是希望真正的對立晚一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