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殘紅滿地。
白日裏火燒一般的熱氣總算稍稍緩解。
嶽婉餘輕輕搖著團扇走到窗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小園的景致。方才雨來的太急,許多嬌嫩的花朵已經被打落得不成樣子,廊下的那從荼蘼倒還好,白花成團成簇,花瓣上還含著晶瑩的水珠兒,並且在這薄暮中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氣。
嶽婉餘心裏卻想起了一闋詞:“謝了荼蘼春事休。無多花片子,綴枝頭。庭槐影碎被風揉,鶯雖老,聲尚帶嬌羞。獨自倚妝樓。一川煙草浪,襯雲福不如歸去下簾鉤。心兒小,難著許多愁。”又一轉念想這詞頗有些鬱鬱,自己平白無故地又覓什麼閑愁呢,原本要憂心的事情就已夠多了呢,所以轉過身對外屋裏喚了聲:“紫嫣。”外屋裏應聲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大丫鬟,穿著淡紫色的掐腰背心,下著淡青色的薄布褲子,手上端著一套紫砂茶具,問道:“小姐?”
嶽婉餘道:“剛剛我聽見東園子裏吵吵鬧鬧的,來了什麼客人麼?”
紫嫣邊走到桌前斟了茶邊答道:“也不是什麼客人,是西城門的媒人保雙雙。”
嶽婉餘一愣:“媒人?”
紫嫣笑道:“可不是嘛!我說她這個名字取得倒是好,保雙雙,保的就是成雙成對,名兒裏都掛上了招牌,生意一定是紅火的了。”
嶽婉餘輕輕一笑,不置可否。又問:“她來是要給誰說媒?”
紫嫣搖了搖頭,接著道:“那倒還沒聽說,想來不是大小姐就是二小姐唄。這幾年啊,嶽府的大門檻兒都該讓提親的人踏平了!”
嶽婉餘聞言微覺驚奇,於是淡淡道:“姝雨和妙音……至於的嗎?”
紫嫣道:“雖說二小姐脾氣是不太好,可是光論模樣,人家都說可著咱們整個安瑪城也找不出比她更俊兒的人了呢!十裏八鄉的都知道,咱家這妙音小姐,是安瑪城第一大美人兒!”
嶽婉餘點點頭,說道:“她也的確比小時候出挑了不少。”
紫嫣笑了笑道:“這就叫做‘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照我看呢,您也變了不少呢!三個月前你回來的時候我可差點兒就不認得您了,一晃八年,都換了個人似的。”
嶽婉餘沒有接話,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說:“也該上晚飯了,你叫阿玉把我的送到碧蓮院去,我跟二夫人一起吃。你去書房把我下午寫好放在桌上的信送到門房去吧。”紫嫣答應著,送嶽婉餘走出院裏小門,反身回了屋。嶽大夫人穿著鴉青色華絲葛裙子,銀黃色繡蝶對襟綢衫,雖然挽著平常發髻,簪在頭上的爛銀鑲嵌東珠的發飾卻顯盡了奢華。她已年近五十,保養的也算不錯,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應是個美人。她一雙丹鳳眼散出深沉的目光,無法看出她是什麼情緒。
媒人保雙雙打量了一下嶽夫人的臉色,輕輕啜了一口茶,擺了個很顯親近的笑臉道:“夫人,早前您吩咐過,叫雙雙我留心著府上小姐的親事兒。我這兒可一會兒也沒忘記過呀!可您家嶽府是咱們安瑪城數一數二的人家,要找個門當戶對又配得上嶽小姐的人物,那可也真不容易,故而雙雙良久也未能登門回信兒。可巧兒,今兒舍下來了一位貴客,說是久聞府上二小姐妙音才貌俱佳,有意與嶽府聯姻,特地的托我來府上一遭問問老爺、夫人哪……”
嶽夫人看著保雙雙故作神秘的笑臉,心裏微微反感,但是麵上還是笑盈盈地道:“呦,真是勞您費心了。不知對方是哪一家?可是咱們安瑪城的?”
保雙雙笑道:“是是是,那家可是咱們安瑪城最顯貴的一家了,就是琳琅齋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