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風閣到墨黎居最短的路線隻有一千米,本就是短短的一段路今天我卻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要黑了。
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走這條路了,為什麼要離別,還是在這寒冷的冬季。
豐清諾啊,要我怎麼說出口,要我怎麼說離別……
墨黎居終究還是出現在麵前,隔著漫天飛雪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襲白衣的人。他負手站在亭子裏,頭微微仰著,目光所及是蒼涼的虛空,似乎在看天,又似乎什麼也沒看。我走到二十步以外的時候他衣袂一動就轉過身來了。
他的臉色像被雪花漂過一樣蒼白無血,光是看著我都覺得寒冷,冷到心疼。
心中一堵,我再也邁不出一步,隻是在原地定定的看著他。他嘴角浮起一抹明媚的弧度,霎時間千裏雪封消融,變成了春天。
我看著他從風雪裏走來,在我麵前站定,然後一把將我摟在懷裏。
冷梅的香氣如此沁人,我頃刻便要醉了,拚命忍住眼淚,我微笑著喚他。“子梟……”
他替我拂去披風上的雪花,半扶半摟的將我帶進亭子裏,讓我在一邊的爐火旁坐下,爐火燒得通紅他微笑著看我。“那麼冷的天,怎麼跑出來了?”
我抿嘴一笑,心裏說不出的苦楚。“一早起來見不到你,我想你了,所以出來找你。”
他手上動作一頓,低聲喃喃。“南宮找過你了。”
是問句卻是用肯定的口吻問出來的,我一怔,隻有點頭的份。
“好。”
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字,也沒想到他口中這個字的意思,我隻是怔怔的看著他。
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伸出一隻手來將我按在懷裏,冷梅的香氣淡淡的撲來,混合著爐火溫度,讓冰涼的空氣有了緩和。我閉了閉眼,從未有過的安心平和,僅這麼一刻我決定不走了,白虎狩獵團算什麼,豐清諾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上的!“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聲音太小,才說出一個字就被他打斷了,他的聲音依舊清泠入耳,在這飛雪漫天的氣候裏讓人欣然無比,可是那句話……
“別這麼看我,我說的是真的,真的好,你隨他去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隻是趴在他胸前一動不動,我一定是幻聽,幻聽。那個說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的豐清諾是絕對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耳膜震顫,他心髒砰砰的跳著,第二句話又出了口,和前一句竟是如出一轍。“他讓你和他回去,你便和他回去吧,橫豎你都是墨國的公主。”
牙關一顫,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我抬起頭無比蒼涼的看著他。
他臉上依舊有淡淡的笑,如春曉之花拂過第一縷朝陽的麗影,清華奪目,卻也那麼遠,我舔舔嘴角的血跡,聲音沙啞的問:“什麼?”
他依然笑,不厭其煩的告訴我,“我說,你隨南宮瑾回去吧,回到你的墨國,回到他為你鑄造的峰也皇宮。”
時間嘎然,有一瞬間,身體裏那個叫心髒的地方突然就不動了。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他麵上沒有什麼神色,隻是臉色和雪花一樣白。我想他是生氣了,因為我背著他見了南宮瑾,他生氣了。小心翼翼的拉著他的衣襟我哀求,“子梟,別趕我走。我不是要見他的……是他去找的我……我之前並不知道……我並不知他會……總之……你別趕我走好麼……我聽話……我好好吃藥……我不亂跑……我……”
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我抓著他衣襟的手越發的用力,指節都發了白。語無倫次的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他還是笑,波瀾不驚的看著我,連摟著我也隻是友好的安慰而已,沒有愛恨,沒有更深層的東西。那淺笑如風的眼神,分明勾勒出四個字,那麼稀疏平常的四個字,此時卻像一把上古神兵,鋒利得要割破心髒。
那眼神裏的字,是——沒有用的。
沒有用的,你再怎麼求我,我也不會同意的;沒有用的,我已經不需要你留在我身邊了;沒有用的,和吃藥亂跑都沒有關係,我隻是不想再讓你留在身邊。
這些話他沒說,可是我從他眼睛裏看出來了,這雙眼睛從來都是這麼美,美到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