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兵戈聲起,刀劍嘩啦啦的拔起。衣袂翻飛如黑色鉛雲,腳下好似有無形的結界擋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我右邊眼皮開始不停的跳,這一次不知吉凶如何,剛想站起,卻看身側人不緊不慢的理著我額前的亂發。“墨之言,你好悠閑呀。”
聲音很淡卻也很冷,與和我說話是完全不一樣的情緒,我抬頭看他,他衝我一笑,然後冷眼看著前麵一行人。
墨之言的黑色衣袂獵獵卷起,玄色的鐵扇嚓一聲刷開。遮住那張慘白的臉,一雙黑漆無底的眼睛直勾勾的看過來。“殿下好興致,都這個節骨眼兒了,還能抱著美人曬太陽,之言佩服佩服!”
豐清諾依舊懶懶散散的神情,語氣也愈發的清淡,仿佛之時酒足飯飽之後和友人聊天。“別佩服本宮,你墨之言才真正讓人佩服呢!”
墨之言顯然有點迷糊了,一雙黑漆眼眸裏似有光芒。“哦,殿下何出此言?”
我也有些不明白,於是將目光落在他身上,等著他傳道解惑。他微微一笑,那清雅的笑在陽光下閃著奪人魂魄的光芒,我聽到對麵發出齊刷刷的驚呼,那是驚豔的聲音,一如我張大的嘴。
“七弦死在碧落城了,死在你的威逼之下,你墨之言似乎沒有一絲傷感。”豐清諾說這句話的時候緊緊的摟著我,那清淡的眼神裏多了些擔憂悲憫。
再回過頭去看那墨之言,那蒼白的臉上染了些鐵的青黑,眼角的肌肉使勁抖動著,似乎極力的忍受著某種情緒。
那個七弦是誰,為什麼他一聽到她死了就那麼傷心,難道是他的相好的?嗯,估計是他什麼情人,隨軍出征來著,然後死在了路上。這麼一想還是不大確定,湊到豐清諾耳邊八卦的問,“那個七弦,是不是他相好的姑娘?”
他眼睛驟然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許久微笑的點頭,“嗯,是他相好的姑娘,隨他出征碧落城,最後死在了路上。”
我頗為同情的看了墨之言一眼,“其實你別太刺激他了,他也蠻傷心的,隻是極力壓抑著罷了。”
他溫順的點點頭,“聽你的。”
“話說,那七弦姑娘也真是厲害,這麼一個冷血鬼竟然被她擄走了心?倒真是遺憾沒能見過她。”
環著我腰際的手輕輕一顫,他不無傷感的歎息著,“有些人,不見也是好的。”
“四殿下,別逼人太甚了……”
這聲音來自對麵,低低的從齒縫裏擠出來,情緒顯然壓製到了極點。
我用左手握了握豐清諾的手,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你的傷……”
“不礙事的,就他們幾個還成不了氣候,你夫君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一句話聽完我清清楚楚的記住了一個“夫君”。仿佛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我瞠目結舌的凝著他。“你說什麼?我什麼你?”
他眼中劃過幾分訕然,在那清俊的臉上勾勒出一幅無比魅力的美男害羞圖,半閉著眼睛避開我咄咄的目光,他道:“沒什麼……”
我有些不甘心,揪著他的衣領,想威逼他再說一次,奈何對麵傳來了墨之言慢悠悠的聲音,“四殿下大概還不知道,你懷中的美人已經是命懸一線了吧?”
這一句話足以將我打回原形,我眼角顫抖,感覺到身後的人胸膛重重的震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故作鎮定的道:“喂,墨之言你不要信口雌黃,本宮可不像你的七弦,這麼容易就會死!”
他輕輕一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萬事萬物都無法動搖他的心念。“嗬嗬,是麼?”
我咽了咽口水,斬釘截鐵的回答。“是!”
“那隻不過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罷了。”他擺弄著手裏的玄鐵扇子,笑容不減,語氣更狠。“四殿下大概知道,傳說中的千裏月之毒是無解的。”
千裏月,原來那血裏的毒是千裏月。
一種窒息的痛從胸口蔓延全身,我腦中浮現出那日小師公所說的,十年燈,百日醉,千裏月,世上至毒的三種毒藥,千裏月,十年燈已經沒有解藥了。
豐清諾涉獵之廣,我想他也定然知道這毒藥之始末。心中一歎,倏然升起一種相見不相識,相知不相守的悲涼。
我不知道哪裏不對,隻是忽然間那些人的衣袂已經垂直下來,風不起,梅林裏隻有落花輕輕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