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三個月前我接到消息,莫北先生雙眼成疾已接近失明。不知是何種情緒作怪,我忘記了所有前嫌一門心思的想知道他們的消息。
作為人質,他們待在墨國無疑是危險的。
趁豐澤曜不注意的時候我給豐清諾傳了一封書信,我傳書給他無非是向先生問好。按平日的速度,應該在兩個月前就可以收到的,可是這一次卻久久沒有音訊。
等待成了一種劫難,於我而言,所見所聞都成煎熬。
這是一封杳杳無期的書信。在漫長的等待中我也終於明白了杜甫的心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有白色的碎屑綿綿不斷的從空中飄落,我以為是雪花。輕輕接住一片並沒有冰涼的觸感。放在鼻子前一嗅,有淡淡的清香。
我這才看清這是梨花瓣,周圍看不到一顆梨樹,這卻是我想不到的。
我高一腳低一腳的踩在地上,左顧右盼的尋找著,周圍很靜,也很荒涼。漫山遍野除了那飄搖的花瓣似乎再也沒有一個活物。
這,是一副死氣沉沉的畫卷!我有種想逃的衝動。
“你終於來了……”
背後響起一個陰而冷的聲音,我全身一彈,回過頭去。
飄飛的花瓣裏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他身上的白衣比梨花的顏色還要亮眼。他微微的低著頭,漆黑如墨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我隻能隱約看到一絲慘白。
我心中一驚,這個孩子是誰,為何我心裏會有一種強烈的熟知感,為何他會認識我?
他慢慢的抬起頭來,發落容出,那是一張無比精致的臉,也是那張臉成就了我此生僅有的兩次驚豔!
他藍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我,眸子深處是若有若無的疼痛。我怔愣的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為我報仇,一定要為我報仇……”
他陰陰的說了一句話,我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報仇,他怎麼了,為什麼要我為他報仇?我皺著眉頭看他,一時間理不出頭緒,頭像要爆炸一樣昏沉。“豐清諾,你怎麼了,你說清楚點!”
他沒有再說話,那白茫茫的境地裏忽然衍生出一片嫣紅。那是他的臉,紅色的液體流滿了他那小小的臉,他的眉眼,他的容顏都浸泡在那片紅色中。濃烈的血腥味縈繞在呼吸間,我驚覺,那紅色的液體是血!
那小小的身影在被那一片茫茫白色融化裏,我拚命跑向前,就再也找不到他。“不,豐清諾,不要走不要走!”
無助彷徨之際,我伸手抓向空中,總算手上有了淡淡的溫度。一抬頭便對上了那一對炯炯清澈的藍眸。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揉著我的頭發,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和我說話,“我不走,就在這裏。”
我捶著昏沉的腦袋,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豐清諾,是你嗎?”
他掖了掖被角,隔著棉被輕輕握著我的手,笑得燦爛如花。“是我,我回來了。”
我莫名其妙的一陣歡喜,扣住他的手反反複複的問:“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真的回來了?”
他沉吟一陣就笑了起來,“你剛才不是在做噩夢嗎?”
他聽到了?我大囧,抓著頭發將臉擋住道,“你聽到什麼了嗎?”
他搖了搖頭,“沒注意。”
“呃,先生怎麼樣了?”
“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不過你不用太擔心,那邊有人照顧他,過兩天我也會回去。”他溫溫的笑著,一個勁的為我掖被角。
聽到他要回去心裏忽然有些失落,勉強笑了笑,我想起那次南宮府地宮的情形。“你為什麼會回來?”
他嘴角一扯,有些壞意的笑笑。“你要聽真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