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望到的地方,是清華園的最高樓。慕天之清華。慕天由此成為清華園的主樓。此時它的頂端依舊燈亮著燈光,像一座指引航船的燈塔,夜夜通明。
七弦清瘦的身影在燈光下拉長擴大,強大到頂天立地。
我縮在他身後,怯怯苦笑。七弦你可知道,你帶給我多大的震撼,你可知道此時此刻我身邊僅剩的隻有你。
皓國曆十七年二月末,帝京的杏花比往年開得都早,也開得都好;整個帝京都浸泡在杏花香氣裏。春節剛完,播種未到百姓總算趕上了一小段閑暇時光。呼朋引伴的出門郊遊,就連久居閨閣的淑女也踏花而來。
東城的主街東城大道兩旁栽的全是杏花,往年花開得稀落,往往是這個樹才包朵那棵樹已經花落。而今年卻是格外的繁華茂盛,一路走來步步鮮花。
我站在天閣頂層看著雲卷雲舒,花開花落。寒風卷起衣角,吹進衣領,冷得我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抱怨,這麼美麗的景色這麼燦爛的陽光,卻刮著這麼冷得風。
我將連埋進軟錦披風裏,一雙眼睛漫無目的的在東城大道上流連。白玉橋上行人如織,摩肩接踵而來,東城人富有,這其中的人自然都是錦衣華服,我伸長脖子瞅著,腦袋眼睛一陣酸痛,使勁眨眨眼睛算是休息。
當再睜開眼的時候白玉橋的行人也少了。遠遠的看見一顆小腦袋從橋的另一邊慢慢冒出來,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直覺告訴我,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從心裏某個角落滋生出來,我定定的遙望著他,他循著階梯爬來,一襲清明的紅衣占據了整個視線。
紅色,這妖嬈到詭異的顏色在他身上卻是說不出清新秀麗。如乍然破開雲層的朝陽,給人以希望力量,照亮所有夢想。
猛然我想到那首詞,那首我曾經很愛很愛的詞。
春日遊,
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
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
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
不知羞。
曾經,我也和這少女一樣這樣戀著一個人;曾經,我也因為這麼一個人思念著一座城;曾經,我也不管他人怎麼說都固執的相信這個世界。
曾經,我也坐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唱著《思帝鄉》。
可是啊,當我回到了我一直思念著的帝鄉見到了那個一直眷戀的人的時候我的夢落了一地,如馬蹄踏過的花海,那樣支離破碎。
現實與夢境相差太遙遠,有的人有的事隻能活在夢裏。
這樣一個紅衣少年又會成全誰的夢,破碎誰的夢?
想著想著我不由一陣苦笑。
“公主公主,主人來看你了!”
少女清若銀鈴的身後傳來,聽出是誰後我怔了老半天卻不予理會。
她蹦上前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扳向她,“你前些日子不是總問起主人嗎,現在我把他帶來了,你開不開心?”
她的臉上眼裏都是笑容,像一個完成作業後急需老師肯定的孩子。強硬的話說不出,我苦笑著反握她的手。“昭戮,謝謝你。”
那丫頭賊精賊精的朝我眨眨眼道:“不客氣!那我就不打擾二位啦!”
她從我手心抽出手那樣興致勃勃的轉身離去,出門的時候沒忘記給迎麵走來的白衣人打招呼。“宮中的事務我會處理的!”
她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晨光微微的樓梯口,二月的朝陽映出那一襲清麗無雙的白衣。心裏一遍一遍的回響著那聲逢場作戲我閉眼曲膝,絕望的道:“碧瞳不知太子殿下到訪,怠慢之處還請恕罪。”
“……”他沒有答應安靜中拿呼吸明顯粗重了許多。
我暗自好笑,演戲而已何必如此認真?
手驟然被扣住,我一驚,抬眼正對上他斂細的雙眸,他秀麗的眉頭輕輕皺著,臉色少有的冷漠。我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了,卻不想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這裏風大,進去再說。”
我被他強硬的拉進房間,陽光漏了滿室。眼角餘光掃到一邊的鏡子,鏡子中一個清雅少年與一個纖弱女子相對而立,女子身著紫色長裙,外披淡綠披風,少年一身素白與房間的色調很搭配。我望著那少女許久發現她也正在看我,我一皺眉頭她也皺眉頭,我這才驚覺除了我一身紫衣外,這房間竟全是白色,白到慘烈白到恐怖白到求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