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從亮處走進這黑麻麻的假山裏我目不能視物,使勁眨眨眼,依舊什麼也看不見。正當犯難之際,一聲低沉的警告傳來。“跟緊我!”
“啊——哦……”我心頭一驚,迷迷糊糊的應著,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方靠去。
後領一緊,我被倒退著拉行了幾步,耳邊是豐清諾無語到崩潰的聲音。“走這邊……”
我怔在當場,這回糗大了。
雖然在黑暗中,我還是能感覺到我臉上的灼燙,無地自容啊!~
為了驅散那種惱人的尷尬,我開始找話題。“先生他還好嗎?”
幹脆而冷冰的聲音,“不好。”
我不解的蹙眉,緊挪幾步跟上他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答話,久久的安靜,連呼吸聲也聽不到了,我開始害怕卻不是因為豐清諾。
我感覺到,那個男人,第一個叫我朵兒的男人——我的先生,那個溫潤清雅,談笑鴻儒的男子,那個執掌邦子監,隱忍而自負的男人。也許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心口一跳,嘴卻比心轉的更快,“先生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不測了?”
“沒事,你想多了。”很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憂。我稍稍平靜,緊走兩步扯住他的衣角,聲音裏帶一絲不可理喻的哀求。“不要騙我。”
他腳步停住,任由我撞在他身上。也許因為在洞裏的緣故,那清澈的聲音透出一股森森冷意,回聲打來耳骨作痛,我就呆呆的站在那裏聽著他那五個字,心裏很疼很疼卻再也說不出話。
他告訴我,別亂相信人。
手掌放開,我低頭笑笑,“好。”
我們終於走出了假山,光線直射進眼睛,久居黑暗的我在觸及光明的一瞬間天旋地轉。他一隻手很紳士的伸到麵前,沒有說話。我避開他,沒有理會他伸在空氣裏的手。抱著雙臂我蹲在池塘邊的石塊上自顧自的喃喃,“我以為,我是可以相信你的。”
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頭頂光線瞬間暗淡,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於是時間再一次在彼此的默然無語中緩緩流走。
“我聽說你是主動請求和親的,為了什麼?”他的聲音很近,就在耳邊,我禁不住扭頭看去,他藍色的眸子帶一絲探究的望向我。
心裏有幾分不自在,下一秒我便掉過了頭,“因為我生於這裏,長於這裏,比起墨國,我更喜歡這裏。”
沒有聽到他再說話我便站了起來,陽光乍然穿破雲層,照射在清澈見底的水裏,一切和諧而美妙,偶爾有幾隻魚兒跳躍翻騰,都成點綴。我定定看著麵前的亭台樓榭說,“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先生嗎?”
“在沒有成婚之前,你是墨國公主,先生見你卻是不合規矩的。”
原來他在騙我,我根本見不到先生?我氣苦的笑笑道:“那麼,你呢?你為何能見我?”
“我是太子,隻要我樂意,我可以插手一切外交事宜。”
我笑得更燦爛,“東宮兼職外交部長,原來不過是外交之禮?
他顯然沒有聽懂,一雙眼睛斜睞著我,光華流轉裏有幾許高深莫測。
他確實長得好,天妒地忌的好,驚天動地的好,毀天滅地的好。這樣極致的美,是一種生機到了盡頭,再沒有比這更好。這樣的妖物天地混沌之中隻誕生了這樣一隻。此子一出,天地盎然,此子一出,日月同輝。
我甩甩有些暈乎的腦袋,自嘲的笑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把他說的天上有,地下無?
“你不舒服嗎?”他皺著眉頭,語氣清淡。
我搖頭又點頭,“對,我不舒服。”
“那……”他停了好久,就當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竟然接下去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疏離的笑著點頭,“有勞殿下。”
他一愣,揚唇淺笑,笑裏有淡淡的陰影。“無妨。”
我以為我是對的,因為我履行了一國公主的諾言;我以為我是明智的,因為我記起了與南宮洛的約定。足音咄咄,涼寒的空氣裏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我沒有錯。
再一次走出假山叢的時候他突然說話了,聲音依舊很好聽。“不要答應父皇的請求,好嗎?”
我沒有答話,頭也不回的朝天閣走去。不知道為什麼我生氣,也許是因為他的戲弄,也許是因為他不肯透露先生的 消息,也許僅僅是因為他那一句“別太相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