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和親公主(2 / 2)

這是我未曾見過的壯懷激烈, 這是屬於一國公主的恩榮!

我微微一笑,廣袖滑過流風,同樣的以一個公主的體麵回應他們,“諸位大人請起。”

微風吹過,翻飛起那些彩色朝服,眾大臣端然立起,在麵前整齊的排開,一雙雙目光肅重而莊嚴。我笑容僵了僵,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過道盡頭的龍袍男子朝我遞來一個眼神,鼓勵的讚賞的。“皇兒,過來向墨國先祖們行禮。”

我微微點頭,剛要踏步,右手邊伸過一截大紅衣袖。七弦在我耳邊輕輕笑道,“什麼場麵沒見過,這個時候卻要怯場了嗎?”

我衣袖一掀,在那隻手腕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瞥見他驚愕的表情我滿意的一笑,昂首挺胸而去。

經過那紫袍少年,不期間四目相接,他眼裏是我讀不懂的冷秀、淡漠。

浮華流動中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燈影朦朧的街角他問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然而,不管是曾經還是未來,有的事情過了就再也回不去。

想到這樣我隻能報以淡淡的苦笑,然後昂頭繼續前行。

我要嫁人了,這將是一個相當華麗的婚禮,可悲的是,我卻不知道我的丈夫是誰。低頭,我想甩去那一頭沉重,奈何頭上的發飾太多,這一晃更是飄飄搖搖,整個人都要飛出去了一半。

一直寬大而溫熱的手覆住了我的手腕,抬頭是那一襲金黃色龍袍的男子。他將我的手牽起,跨越那五步之遙來到我麵前,凜然如天神,他笑著,莊重和慈祥這兩種完全沒有聯係的表情在他臉上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我雙膝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父皇。”

微弱的聲音很會被風聲淹沒了,他執起我的手朝著九層樓台的最高處祭仙台行去,身後萬裏長風穿過層疊曲折的宮牆樓閣而來,隔著雕欄嘶吼如裂帛。

雙腳一顫,從不怕高的我竟也頭昏眼晃起來。

危樓高乎,手可摘星。恐驚天人,心自惴惴。

誠然,此時此景,我不甚惶恐。

一聲渾厚響亮的“祭祀開始”劃破晴空,百官跪迎。

我發愣之際,一道黑影從樓下飛躍直上,整個過程快如閃電,等我看清時他已經站在了我麵前。

一身黑色長袍套在那幹癟而瘦弱的身板上有幾分滑稽,然而我卻笑不出來,沒有人能笑得出來,因為那黑色海藻一般的頭發裏隱隱現著一雙黑洞。好像宇宙冥冥之處的那個巨大黑洞,開合之間可以卷入陰陽萬物。這黑洞所在的位置是眉毛以下,鼻梁之上,那,是眼睛!

這是一個被剜去雙目的人,可是我卻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視著我,心中一顫,我張皇的低下了頭。

前方聲樂響起,一個蒼老而空洞的聲音淡淡傳來。

比起上回除夕的那個之音,這簡直是是猙獰的嘶吼,明明近在眼前,卻好似來至地獄的某個夾縫。

這該是祭祀唱的歌曲。

“春之將來,萬物榮采。

此之去兮,歸來無期。

仰天之靈,護子安寧。

借地之光,佑吾四方。

月之西南,是我家園。

根源所生,不失赤誠。

吾之聖祖,係心於汝。

以我之血,祭慰蒼天。

以我之骨,悼念吾族。

以我之魂,上達天輪——”

平白一聲爆破音傳出,像寶劍喋血之前的哀鳴,直衝九霄。所有聲樂都在那一刻停歇,空中樓閣之上,隻有那西風獵獵作響。

那黑衣人不再唱了,也不再舞了,袖中的匕首像一記流星劃過頸項。

漫天塗紅,那是我身上嫁衣的顏色。他緩緩倒下,如他的出場一樣,華麗突然。

我驚卻沒有呼,心裏默默哀悼,這就是所謂的祭祀。以我之血,以我之骨,以我之魂。以我之死亡。

身邊的人輕輕拉我坐下,第二次與他並排而坐。在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我不甚膽寒。他用微笑撫平我驚顫的心,不溫不火的話語卻是擲地有聲。

“今時今日,在這這皇天之下,後土以上,眾卿目睹,吾之十一兒乃墨國開國以來主動和親之第一人。往後,念及墨國碧瞳公主,必隻此一女,此等胸襟,此番膽魄,眾卿可還覺得她不能委以公主?”

台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些經曆了縱橫捭闔的大政治家們此時都是一個表情,那就是沉默,低頭。不知道誰開了個頭,九層天壇上響起了那一聲山呼。

一聲隻為我雲朵而生的山呼。

“公主大義,我等誠服。公主寬宏,我等謝罪。公主洪福,此行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