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寫莊子(1 / 2)

我寫莊子

新書

作者:王充閭

王充閭,國家一級作家,遼寧省作協名譽主席,南開大學中文係兼職教授,中華詩詞學會顧問。在國內外二十幾家出版社出版散文隨筆集《何處是歸程》《成功者的劫難》《曆史上的三種人》《滄桑無語》等三十餘種,詩詞集《鴻爪春泥》《蘧廬吟草》,學術著作《向古詩學哲理》等;另有“王充閭作品係列”七種、“文化散文叢書”三種。散文集《春寬夢窄》獲中國作家協會首屆“魯迅文學獎”。作品譯成英文、阿拉伯文。

一、結緣莊子

算來,結緣莊子已經六十多年了。記得在我就讀私塾的第六個年頭,“四書五經”、《左傳》、《史記》、《漢書》都讀過了,塾師確定要讀“諸子”:首先是誦讀《莊子》。

那是一部掃葉山房民國十一年印行的四卷本,是父親回祖居地河北大名探親時,在邯鄲書局買到的。上麵有晉代玄學家郭象的注和唐人陸德明的音義解說。不過,老師並沒有參照著講。即便是《莊子》正文,講解得也並不細致,隻是逐日地按照篇章領讀一遍,提示僻字、難字讀音,然後就要我們反複誦讀,直到熟讀成誦了,再進入下一章節。

要說真正把玩它的奇文勝義,體驗到一些靈識妙悟,那是中年以後的事。有一次,在南開大學中文係做過演講之後,接受學報記者采訪,曾被問到:“童年時,你由讀‘四書’到讀《莊子》,從腦袋裏塞滿仁義、忠恕的儒家信條,一變而為大鵬‘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不是有一種心神釋放、生命清新的感覺?”我如實地回答:“應該是這樣。但當時並沒有如此對比鮮明的感覺,因為‘食而不知其味’,對《莊子》還沒有達到解悟的程度。”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月亮缺了又圓,圓了又缺,花開葉落說不清多少次了,敬愛的塾師早已骨朽形銷;而“口誦心惟”的綠鬢少年,也已垂垂老矣。滄桑閱盡,但見白發三千;隻有那部《莊子》,依然高踞案頭,靜靜地像一件古玩,意態悠閑地朝夕同我對視。至於莊子本人,更是一直活在我的心裏;他的思想、修為對我的人生道路抉擇、價值取向,曾經產生過深遠影響。這樣,就如同法國著名文學家、哲學家薩特所說的:“他不是一個死去的人,他隻是一個缺席者。”

曾經設想,有朝一日,一定要走進莊子的故裏,踏著他的屐痕,親炙他的遺澤。但哪裏是他的出生地,究竟“鄉關何處”,卻曆來爭辯不休。概括起來,有“河南商丘說”、“河南民權說”、“山東曹州說”、“山東東明說”、“安徽蒙城說”等五種。我於1997年、2005年,還有這次接受《莊子文學傳記》寫作任務之後,在2012年,曾經前後三次,花費二十多天時間,往返於魯南、豫東、皖北南北直線距離大約三百公裏的狹長地帶,重點踏訪了五個有關的縣區。十五年間、三次訪察,重點有所不同,第一次是按照傳聞中的莊子遺跡,定點、聚焦,實地訪察,去了商丘、開封、曹州、鳳陽(濠梁)等地,獲取了一些直觀印象;第二次,沿著《莊子》一書中提供的線索和現當代學者製定的莊子活動年表,北起曲阜、菏澤,中經商丘、開封,南下皖北,旁及邯鄲、大名等地,亦即戰國時的宋、魏、魯、趙、楚等國的部分轄區,凡是莊子可能到過的區域,盡量實地踏查一番;最後這次,深入菏澤、商丘、亳州三市及其所屬六個縣區,在察其川澤丘阜,遍覽府州縣誌的同時,先後十幾次邀請有關人士,包括當地一些治莊學者進行座談,聽取意見,交換看法,搜集資料,獲得許多有益啟發,不僅增加了切身感受,而且掌握了許多新的線索,收獲是很大的。

二、闖過重重難關

撰寫《莊子傳記》,難度確實很大。姑無論關於莊子故裏及其生前活動區域,曆來歧見紛呈;即便大致能夠認定,由於它們處於中原黃泛區,許多古代遺跡都已淹沒於地下,也是幽渺難尋。隻能在實際考察中,廣泛聽取各地有關人士的意見,特別是參照前賢和當代治莊學者的多種見解,通過全麵掌握、綜合分析、反複比較,進行辨別、判斷,最後做出接近實際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