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一片漆黑,在一束強光的照射下,他仿佛回到了年幼的時候,那些家長裏短的場景一個個變換著,唯一不變的,隻有那個叫戚望的孩子。
在漫長而毫無邊際的黑暗中,小小的孩子哆哆嗦嗦的抱著身體,他穿得很少,身上也很疼,在雪地裏艱難跋涉,一片片雪花自風中飄落,侵蝕他單薄的身軀,他低著頭,發現自己光著腳,腳下卻沒有積雪,隻有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濕氣,令他一陣反胃。
強忍著身上的痛苦,他努力前行,似乎想要尋找回家的路,又似乎漫無目的的亂闖亂撞,他不敢回頭,心中的恐懼讓她無法坦然麵對那片茫茫的黑暗……
忽然,雪花不見了,黑暗也在漸漸變換著,血色的殘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一座潔白的高塔出現在戚望的眼前,她心中莫名惶恐,遠處,雲升,霧起……
走進高塔,戚望看到綠幽幽的鬼火在眼前遊蕩,有人舉著白色的紙燈籠從他身邊走過,他慌亂的想要避開,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再一低頭,發現了一隻平日裏最恐懼的多足蟲已經遊弋到了他的腳下……他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閉目等死。
不知過去了多久,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身上如同浸在滾燙的沸水中般,疼得他慘叫了出來,然而,即便腳下被燙出了燎泡,他也必須奔跑,他感覺得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著他,他知道不能回頭,卻還是耐不住好奇回頭瞟了一眼。
那是一群沒有麵目的人,陰氣森然地朝他跑來,戚望嚇得手足俱軟,拚命狂奔。
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他終於看到了一片白光,興匆匆的衝了過去,驟然發現眼前變得很亮很亮,亮得都睜不開眼睛,隨後,耳邊有人輕輕喚著她的小命:“小望。”
戚望撅起來嘴,心說這輩子怎麼又叫這個名字啊?又是小望,幹脆叫汪汪好了。
不對,這個聲音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呢?誰啊,跟叫魂兒似的,還沒完沒了啊?
“你這丫頭,還要睡到什麼時候?”戚望聽到的聲音越來越響,隨後覺得一陣眩暈,睫毛微微顫抖,緩緩睜開了眼睛,怔了良久之後,才確認在自己麵前出現的臉是母親陸翊羽。
“媽,您怎麼……我還沒死?”戚望說完,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嘶啞難聽,“水……”
“胡說八道什麼呢,你還得給我養老送終,哪兒就……”向來流血不流淚的陸翊羽不著痕跡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好了,醒了就好,有什麼話咱以後再說,先把身體養好了。”
“媽,您的弟弟……”戚望拉著母親的胳膊,眼神很是急切,“那個,他和您……”
陸翊羽一愣,歎了口氣給他倒了一杯水,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沒有騙你,他是你的親舅舅。”
戚望撇了撇嘴,不再繼續話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水,“對了媽,蕭燁呢,她幹嘛去了?”
陸翊羽輕輕的掐了一把戚望的腮幫子,笑道:“你這一昏迷就是四五天,她也不是鐵打的,昨天我看她還不肯合眼,非要在這兒守著你,就跟你舅舅要了一包安眠藥,讓她睡上一覺。”
戚望啞然失笑,這確實是他老娘會幹的事情,同時心裏又說不出的感動,深絕自己沒有看錯人,“那就別打擾她了,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裏也不好受……”
在陸翊羽的照看下,戚望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蕭燁已經守在了他身邊。
“你來啦。”戚望輕輕勾起嘴角,試圖揚起手臂拍拍蕭燁的腦袋。
“來了。”蕭燁抓住他軟綿綿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你總算醒過來了,再不醒,媽和舅舅非拆了這醫院不可。”
“我餓了。”戚望皺了皺眉頭,目光在這件豪華的“病房”裏掃了幾眼,“這裏不是醫院。”
“是醫院,不過不是那種普通的醫院,是舅舅的私人醫院。”蕭燁幫他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拿過一個雪白的枕頭放到他的腰後,“消毒水的味道太難聞了,別說病人,就是正常人待得時間長了,也難免頭暈腦脹。就著那種味道,吃什麼都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