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盛夏,悶熱潮濕的空氣中混合著陣陣刺耳的蟬鳴,從樹上茂盛的枝葉縫隙中擠了出來,苗天行好奇的看著陌生的世界,眼中閃過一抹不屬於孩童的複雜之色。
這就是夏天,每到這個季節,地下室就會冒出很多蟲子,散發出一股難以忍受的腐敗味道。即使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汗水還是會不停地從毛孔中冒出來,身體和精神無比倦怠……他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充滿水汽的空氣,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原來夏天是這樣的喧鬧,若不是走出那個封閉的空間,他或許都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人間。
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他站在濃厚的綠蔭裏,看著不遠處那輛限量版的銀色跑車。
跑車裏下來了一家三口,兩個大人他在夢中經常看到,就是慕容笙和顧晚晴,慕容笙的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女孩,白白淨淨,長得特別漂亮。女孩子抱著慕容笙不知道說什麼,就看到慕容笙開懷一笑,身邊的顧晚晴也笑得更加開心。
一股難言的酸楚瞬間彌漫在他的心裏,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刺耳的蟬鳴聲不知不覺停了下來,仿佛時間也被靜止,定格在了短暫的沉默之中。冷不丁的響起了一聲巨響,悶雷的轟鳴聲伴隨著道道閃電刺破天幕,緊接著,狂風暴雨傾盆而下。
苗天行不想被大雨淋濕,趕緊閃進了公寓的樓道,他蜷縮在陰寒的儲藏室裏,雙眸在偶爾閃過的閃電映照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滿。此刻,他的腦海中全是剛剛那個小女孩與父母在一起的景象,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漸漸侵染著他……是妒忌,他深深的妒忌著那個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幸福與溫暖的小女孩,那個與他完全不同命運的幸運兒!
電閃雷鳴的黑暗世界裏,他仿佛是被全世界遺棄的可憐蟲,除了寂寞與孤獨,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他忽然想起了死去多時的養母,那個賦予他名字的女人,那女人臨死的時候,指著他大笑,說他不過是個死去的活人,這輩子注定了孤寂一生,一無所有!
就在他自暴自棄的時候,大門“砰”地一聲被踹開了,手電筒的冷光閃爍了幾下,白熾燈的光芒照亮了這狹小空間的每一寸土地。苗天行緩緩抬起頭,視線與近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慕容墨曦買了許多貓糧和狗糧,打算一會兒戚望來了讓他帶回去,喂姨姥姥家那些流浪貓狗。她見有人在儲藏室裏,先是一愣,待看清楚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小哥哥時,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問道:“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
慕容墨曦幾步來到苗天行的麵前,蹲下來身子,伸出手捋了捋貼在他額前的濕發,看到了一雙深邃得如同幽潭般深刻不測的眼睛。
“你的臉好白啊,是不是病了?”溫熱的手掌覆在他微涼的額頭上,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喏。”從隨身攜帶的糖果包裏,她拿出了一顆圓滾滾的巧克力,剝開外皮,塞到他的嘴裏。
苗天行愣愣的含著黑巧克力,那種淡淡的苦澀中帶著些許甜蜜的味道,他從未嚐過。
“你是迷路了,還是在和誰玩捉迷藏?”慕容墨曦看他不說話,臉上露出略帶疑惑的神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別害怕,我不是壞人的,如果迷路了,我可以幫你回家,我舅舅是警察,他可以帶你找到你父母,他們看不到你會擔心的……”
聲音戛然而止,她的視線落到了少年那不滿瘀傷的手肘內側,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流露出震驚和擔心,“你餓不餓?我去給你那些吃的。”說著,她就跑了出去。
苗天行依舊沉默著,靜靜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關心的滋味。陌生,卻並不覺得厭惡和排斥。甚至,隱隱的,還有一些期待……
不多時,慕容墨曦捧著一大堆吃的和幾件衣服走了進來。苗天行和她坐在儲藏間冰冷的地上,吃著熱氣騰騰的培根麵包,淡淡地道:“謝謝。”
他的聲音混合著窗外的雨聲,顯得極為平板且缺乏感情,但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戒備,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雨停了,我就會離開。”
慕容墨曦仔細的看了苗天行許久,點點頭道:“如果你沒有地方可去,可以和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