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瑟瑟發抖的烏鴉,披著厚厚的雪,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揀盡寒枝不肯棲。
它讓我想起母親,想起一段衰老的時光。因為勸誡,它的聲音沙啞,因為尋找,它的眼睛比黑夜更黑。
陪我走過很多路的烏鴉,就這樣漸漸瘦了,像一滴墨汁,正被無邊無際的雪悄悄吸幹。
一個早晨,我的一隻藍色的鴿子死了,僵硬的屍體在房簷上凝成一尊小小的雕像。中午的陽光將它頭頂的雪一點點地融化,流過它憂傷的眼睛,流過它精致的喙,仿佛哭泣時的眼淚。
鴿子死了,目光仍緊緊地咬住天空不放。
我的一生都不曾丟棄對這隻鴿子的懷念,它的翅膀曾亮開自由的歌聲,讓一個少年在憂鬱的黃昏因為聽見鴿哨而寫下他的第一首詩。
終於,它來了,銜著春的袖口,逼迫嚴寒讓路。終於,它來了,一把鋒利的剪刀,剪斷最後一根與冬天有關的臍帶,讓我們誕生。
燕子挺著驕傲的胸脯,閃著墨綠色的光彩,無所顧忌地穿過我的房間,我感覺幸福在躡手躡腳地輕叩我的房門。
燕子越飛越低,越飛越靠近人心,它告訴我:故鄉已是春暖花開。
麻雀是夏天裏最平凡的一群饒舌的婆娘。
它們三五成群,為一地雞毛的瑣事在一棵大樹上聚會,又為一些小小的謠言一哄而散。它們從不遷徙,死心塌地地守著家,不停地往巢裏鋪墊柔軟的草和快樂的陽光。我輕輕地關上窗子,不去驚擾它們拾掇自己的家,房頂上的炊煙筆直筆直的,我聽見了它們快樂的爭吵。
比起其它的鳥,麻雀更多的時間是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拾揀著生活。
那棵樹上一共有多少隻麻雀?我在陽光下快樂地數著,數著數著,就把自己也數了進去。
到了夜晚,便聽見了杜鵑的哀啼。
杜鵑棲在夜的胸脯上,用血清洗著一盞盞黎明的酒杯。
在太陽變冷的山腳,在月亮紮根的地方,杜鵑綻放的哀鳴,讓夜加快了焚燒。
讓風吹過來吧,在黎明前,讓我咽下所有的黑暗,隻為那黑暗中,有杜鵑如泣如訴的相思。
那天,我抓到了一隻很普通的鳥,老人們告訴我,那是喜鵲。抓到喜鵲,就是抓到喜了。有人勸我用籠子把喜氣留住,我卻將它放掉了,因為在我的手裏,它是黑色的,而放到天空,它才是彩色的,斑斕的--
鳥是上帝的客人。
秋天,我看見一排排大雁,把悠悠的曲調一路唱到天堂。
身後的家鄉隻剩下明滅的燈,父親的手被秋風撇下,幸福的門框在我漸遠的目光裏搖晃。
雁,看我們誰逃離得更快?誰又在回家的路上最先掉下眼淚?
點石成金
有一天,我抓到一隻麻雀,被鄰居大爺看到了,他說,把它放了吧,你看它被握在手裏,它就不叫鳥了。我感覺這句話很有意思,可以拿來寫點東西。於是,有了這篇《鳥是上帝的客人》。記得馬雅可夫斯基有一天聽到一個人說了一句“雲穿了褲子”的話,覺得這句話可以入詩,遂產生了靈感,創作出膾炙人口的詩篇《穿褲子的雲》,可以看出,細心和敏感對於作文的重要性。所以平時要多留意身邊的人和事情,哪怕別人簡單的一句話,都有可能開啟你的領悟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