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2 / 2)

轉眼秋天了,雨也變得多起來。

下雨沒法幹活,工地暫時放了幾天假。

我去找四哥,還書,也想知道他高考考得怎麼樣。四哥還是老樣子,穿著跨籃背心,正蹲在家門口劈柈子,見我來了,便放下斧頭,讓我進屋。我和四哥雖然同歲,但他已經喝了幾年茶了,最便宜的花茶,喝起來卻很香。他給我倒茶,示意我在炕沿上坐下。四哥也落榜了,好像是順理成章的事。我們一個大班,隻有兩三個同學考走了,其他人和我一樣,等於全軍覆滅。

四哥說:“我想去看看岑秋。”

岑秋也是我們同學,細單的個兒,蘋果臉,大眼睛。

四哥說:“她要當個體戶。”

我點點頭。

雖然入秋了,天氣還很熱。四哥騎著自行車,馱著我直奔岑秋的家。岑秋的家在北八道街,地房,十分陰暗。四哥進屋了,我站在外邊等。我知道他們在談戀愛,不好意思占用他們少有的單獨在一起的時間。開始的時候,屋裏沒有動靜,我想,他們一定在親嘴呢,想到這裏,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往姓丁的女生家的方向望望。大約過了二十分鍾,聽見四哥和岑秋在爭執。

岑秋說:“大學是不想考了,我鐵定了去倒服裝。”

四哥說:“你幹嗎不接班兒,你不是能接班嗎?”

“上班啥意思,一天到晚把個死身子,掙踢不倒的幾個錢。”岑秋很固執。

四哥說:“我得接班,我不能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過日子……”岑秋笑了。

岑秋是個倔強的女孩,對四哥的要求也簡單,一起幹個體,就處;不然,就黃,各走各的路,誰也別耽誤誰。

四哥不再說什麼,從屋子裏退出來。

回去的路上,四哥什麼也不說,到家了,他突然笑了,露一口潔白的牙。他說:“我親她了。”

我眼睛一亮,問:“親嘴了?”

四哥搖搖頭,說:“額頭,這兒,她額頭真大呀。”

我笑了。笑是笑了,心裏有點苦。

我想,四哥也一樣吧,不管怎麼說,他失戀了。

……

生活總有它固定的軌跡,運行開了,想變都難。岑秋發財了,二十幾年下來,已是千萬富婆了。她一直不結婚,也不和四哥聯係。四哥接了父親的班,工作似乎穩定了,但這種穩定也就持續了七八年,他下崗了。岑秋突然給他打電話,要給他一筆錢,讓他做買賣,四哥拒絕了。岑秋問他為什麼,他隻說了一句話:“不是那麼回事。”

不是那麼回事是哪回事呢?

四哥說:“說不清楚,反正不是那麼回事。”

說這話的時候,是2009年的初秋,我們站在伊通河邊,一根接一根地吸煙。伊通河的水已經幹了,但歸鳥的啼鳴還是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