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鬥之南,一人而已。”好一個李五少爺、這等人物,生逢亂世,無論成敗,注定都是命運多舛的。不過那又如何,終究是一捧黃土,隻求風騷一世就知足了。念及此處,隻見那人將手中拿著的《青木川》隨手一扔,隨即身體後仰,順勢將雙腳疊在了,散亂著紙張的古舊書桌上,似是習慣了,這舉動倒也不會引起他本身就足夠遲鈍的衛生反應。從遠處打量這人,樣子倒也生得秀氣,與健碩的高大之軀相配,有了些文人的雅道,也難得地少了些棒子的娘氣。此刻,仿佛什麼東西忽然揪住了他的神經,隻聽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鬥南,鬥南;鬥南,鬥南。”這會兒,若是有個美人兒在邊上,想必也會為他此刻的深沉心動。他雖然半躺著,但他的那雙眼睛卻始終死死地溫柔而又不失光亮地凝望著窗外的蔚藍天景,仿佛他的腦海中的那些多彩的記憶,正掙紮著要向這個世界表白,訴說。他走了,不止離開了這間房子,而且離開了這座城市。這麼多年了,歲月已使他厭倦,盡管隻近而立之年,但半隱居的生活早已在他生命裏開始了。不過,他骨子裏卻並非是個甘於寂寞的人,但他向往的那種熱鬧與喧嘩,卻又不是我們慣常所理解的樣子。不過,管他呢?誰又沒有好幾個自己在身體裏苦苦較量呢?他或許改變了許多,但他這個信奉乘興而往,盡興而歸的毛病卻是烙在了靈魂深處,到死也是再改不了的。這倒也讓他有了些頑皮的味道。這會兒,一張寫滿潦草詞字的小紙片,正不起眼地躺在他那古舊書桌的一角。詞字的模樣依稀可以辨別。其實,那上麵隻有兩個詞語而已,除了寫滿整張紙的重複了無數遍的鬥南二字外,背麵便隻剩下一個宇宙的宇字和一個未寫完的南字了。火車奔騰著,窗外的綠地攜著蒼翠的藤葉匆匆溜走。這個讓人費解的常自詡以自然風光之好的家夥,卻緊閉著眼睛,安祥地一動不動,隻讓人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之無關。宇南,寰宇之南,頗有李五少爺的鬥南之意。不過這會兒,這個養神者心中所想的宇南,卻是個活生生的實體之物。這所謂的實體便是那位頗具傳奇色彩的青年企業家,那位白手起家者,那位他學生時代,更確切地說是少年時代的同道者——宇南了。甚至可以這樣說,宇南是他年少時哲學與思想的傾聽者與接受者,他並不像眾多的世人那樣簡單地嘲諷一個長篇大論又並未有明顯才情與作為的傳道者,而是虔誠又不失理性地去傾聽與思考這位同齡者的較偏離他們這個年齡的思索,他總是抱著一個對思索者應有的尊重與對一個同道者足夠的友誼去對待他。更重要的是,他用他的行動去檢驗這個隨性人的邏輯。就這樣,在命運地安排下,不可避免地互相在對方的人生與價值之間留下了微妙的烙印。這也同樣成就了他們的友誼,使它顯得牢不可破卻也極易瓦解。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不夠真誠,實際上這是他們心靈深處共同的自然哲學在起著作用,至於向左抑或是向右那便隻看上帝如何打這場牌局了。這個暫且不提。人生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陳餘和張耳刎頸之交也能落得個以死相搏:聶政隻因為別人的以禮相待,也願以死相報。這些老天兒安排的事,誰又說了算呢?管他呢?至少,我們此刻親如兄弟。那被歲月切削著的麵龐,不停地在他眼前纏繞。這個被人們喚作白丁的人間戲耍者,不禁憂愁起來。今日,我還有乘興訪友的心力,這雅興不知何時還會再有,若是失去了它,人生該是多麼無趣呀。就這樣,一個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這個閉著眼,顯得清秀卻又粗狂的大漢卻出現了一絲不配於身形的書生意氣。看啊,命運是多麼地喜歡開玩笑。有時會故意摘下天使的翅膀,有時他甚至會將王子的白馬換成黑色。唉,真個是世事難料勒。隨即,他自搖著頭,苦笑著暗自罵道:******,又****了。滾,都給老子滾。時光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後知後覺的少年時代對時光總是不感冒的,不過好在那段歲月裏環繞我們的常常是無憂與歡樂。當光陰的腳步繼續走著,當雙腳踏入高中大門的那一刻,突然往日裏被歡樂掩埋的對歲月流逝的恐懼之感,對已將近成年卻未來不可知曉的迷茫之苦,在我們對時間有所感知的一霎那間,便裹挾著將要迎接的酸甜苦辣,洶湧而來。這是當頭一棒,也是人類文明時代重複的習慣性的橋段。十五年前左右,正是意氣風發的年月的白丁,安靜地站在那所小有名氣的市級高中門口。看著人流湧進,繼而湧出,看著校門口的街道上匆匆而過的公交車,感受著世間的喧囂。他並沒有特別的歡樂驚奇之感,書生氣質所附帶的憂鬱始終陪伴著他,這造就了他的孤獨,也為他打上了狂傲,不甘的底蘊。終於,厭倦的這幅人流湧動之景,他開始提著行李邁步朝校園走去。艱難地等待,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未來的班主任。這個幹練古板的中年人,並沒有分毫廢話,程序性地收取的學費,發給校園卡,以及告知了這個即將在這個偌大的中學校園裏生活三年的青年人所要找尋的宿舍號後,便匆匆地打發走了他。白丁也不傷感。繼續走著,他並不喜歡這些古板的近乎讓人糾結的建築,盡管很高大,但沒什麼卵用。吸引他的是院子裏來回走著的那些流露著青春無盡朝氣的少女們。畢竟還是個孩子,又正當這個年齡,倒也無可厚非。不過欣賞歸欣賞,白丁卻不會輕易有那種不成熟的喜歡,往日裏沉浸於書海裏的他對世界有更高的要求與追逐。而且骨子裏固執的對男女之情的誠摯,也注定了他難以經曆笑傲花叢,虛與委蛇的青春歲月。正自瀏覽著花徑向前走著,不知不覺變踏入了那棟同樣老舊的宿舍樓。悲哀的五樓對這樣這個壯碩的漢子來說讓然是懊惱的,更別提拖著沉重的行李了。匆匆來到指定的宿舍門口,剛一進去本以為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卻戲劇性地發現——尼瑪,竟然缺了兩張床。我去,盡管是文化人,此刻他的心裏也不禁有千萬頭草泥馬在奔騰。他麵無表情地在一張床上坐了一會兒,自忖不能幹等。於是又跑了一趟五樓,壓製住自己內心的鬱悶,想那個讓人難以捉摸的古板老班求救。回應很簡單,去找宿管,報上我的名字,搬一張上下鋪的床去宿舍。回答得如此簡潔幹練,外加一絲霸氣。白丁隻好再回到五樓,走到樓層宿管的屋裏簡要說了一下情況,宿管正要回答卻隻聽旁邊一個瘦高個插話道,“同學,你也是一班的。”白丁心裏一喜,估計這家夥也是在為床鋪奔波,旁邊跟他一起的那個中年婦女想必是她的母親。於是,急忙回答,“對,你也是一班的?”“恩,我也是要來這裏搬床鋪的,真巧。”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本來還讓白丁望而生畏的床鋪搬運工作一下自輕鬆了不少,心下便對瘦高個有了不少好感。盡管如此,一場辛勞過後,也是下午三點多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