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宮人送上剛衝沏好的茶水端上來,皇帝讓人倒了一盞茶置於小桌上,瞥了一眼未央,將掌上的碎藥傾於杯中。
一入水,清輝點點,幽香四溢,杯盞上立即玄幻出瀲灩清光,俯視之,見一朵幽蓮綻放,瞬間安謐消殞。
僅僅一瞬。
便是這一瞬,皇帝和邊上看著的人便震住了。
“真,真的是南山稀世雪蓮!”
李燕兒驚訝地看向未央,忍不住驚歎一句。
皇帝震於一時,很快恢複了神色,看向未央的神色又多了幾分探究和複雜。
南山是個詭異的地方,雖有奇珍異獸,卻也是死亡之地,能出入者必是卓絕之人,可眼下這乳臭未幹的小子,絕不是那采擷雪蓮之人。
難道,這小子背後有高人?
“你一個毛頭小子,如何能得到這稀世名貴之物?”
“陛下不要低估任何人。”
未央抿唇,勾勒出一抹笑意,夏宇楓未及揣度她突然哪來的膽氣,敢在他麵前流露出這樣狡黠的笑意,便見一直守在外頭的貼身總管匆匆而入,提著衣擺大跨步走來,神色略微慌張。
皇帝皺眉,這般無禮闖入,必有要事稟告。
待那隨侍總管在耳邊低語幾句,皇帝臉色略沉,不經意犀利一瞥,冰冷的眸光掃過未央,很快便收了回來。
來時無影,去時匆匆。
見皇帝絳紫色的身形消失在門口,燕兒提起來的心才稍稍安下來,她知道今晚皇帝會移駕毓秀宮,待見他一來,她便一直懸著心,若皇帝留宿毓秀宮,她該怎麼辦?
對於夏宇楓,她又恨又懼,一見到他,渾身不舒服,此刻走了,心神放鬆下來,癱軟坐在軟墊上,呼出一口長長的氣。
“娘娘放心,這幾日陛下恐怕無暇顧及毓秀宮,娘娘身子尚虛,不宜憂慮,且放寬心,既來之,則安之,草民不敢多留,便先退下了。”
燕兒仰著頭看著未央,眼淚瞬時劃落,無聲又無奈。
進了這宮,便再也逃不掉了。
身份懸殊,男女有別,未央不敢多留,很快便出了寢殿。
出了殿門,向宮人尋了一盞八角流珠宮燈,一個人沿著悠長僻靜的花園小路走向晦暗的小居所。
因著白天走過,遂沒有宮人再引路,僻靜彎曲的小路被草木掩映著,白天顯得幽然,夜晚卻顯得幾分陰森幽暗。
毓秀宮很大,新貴今日才入居,白天又生出一些亂子,遂這偌大的地方還沒有來得及分配宮人,大部分下人皆是柳府陪嫁的人,因此顯得冷清,隻有主殿才熱鬧一些,張燈結彩,流珠迤邐。
漸漸遠離了燈火輝煌的主殿,路過的回廊都是無人掌燈,黑漆漆的,四下靜謐得很,隻聽得自己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好在夜色清朗,皓月千裏,傾瀉而下的清輝灑下,皎潔,清幽,未央抬頭,見一宛琉璃月懸掛桂枝頭,安靜美好,這才放緩了腳步。
璃月如珠,幽暗的夜多了幾分幽魅。
月下不遠處傳來縹緲之音,未央一震,停步聞聲遠望而去,一片幽暗花木深,落影婆娑。
皎潔的月下,掩映出一張驚錯的小臉。
細聽之下,那斷斷續續的縹緲之音竟是“鳳凰音”!
清幽的旋律,似乎貫穿了一種魔力,驅使著她一步步靠近。
這稀世古曲,有人教過她,也是這樣一個月色如醉的魅夜。
走得越近,熟悉的曲調越是明晰,伴著幽香醉人的花香聲聲傳來。
“玉姬……”
似乎走了很久,穿過深長幽暗的草木,前方才逐漸明朗,未央停住腳步,撥開眼前的枝葉,隻見前方一道欣長的背影站在獨木橋上,小橋一頭是一樹瓊花,月下紛紛墜落,翩躚,華美,絢麗。
幽然的古音旋律在唇角綠葉裏吹出,落花下,那墨發黑衣的孤影在月光下顯得妖魅,神秘,她扶著枝葉的手微微輕顫,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道欣長的背影。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又透著一股不安。
明明嗅到危險的氣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過去,隻因,那桀驁不馴而魅惑的背影,像極了他。
一不小心扯動樹枝,沉浸在曲樂中的人驚醒,回首半側,麵上銀白色的麵具閃耀的清輝劃過,她隻覺得刺眼。
一個搖晃摔了個跟頭,落地的同時隻覺得頭上一股冷風襲過。
驚回頭,隻見剛剛所在之地身後的樹莖,斜插著半片葉子。
若不是腳軟一跌,那片葉子恐是沒入她的咽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