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林墨道一生下來之後,林梅的父母就進了家,幫助照看兒子。這在諸葛雄起來講,是非常感謝的。他在雎水鎮,林梅總不可能一個人帶孩子。嶽父過了七十,嶽母已近七十。更難的是,嶽母有三十年的支氣管炎,有時穿個衣啥的也喘氣,也掙紮著來帶自己的外孫。何況嶽父帶著自己的退休工資。
嶽母來了,她在小鎮上那個家中天天跟隨她的香、蠟、紙錢,也進了家門。以致諸葛雄起有時回家,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如此味重的香、蠟紙、錢紙,他還以為是走進了什麼廟子呢。
嶽母問他:你信不信神?
他道:信。
嶽母道:這就對了。常敬神,少受災,什麼都在裏麵了。
諸葛雄起在心中笑。他想,他是信神,不過,他對神的理解,與嶽母的理解的不一樣。
諸葛雄起對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信奉的神,都極其敬畏。他常在佛祖與菩薩的像前喃喃暗語:在你們的麵前,我諸葛雄起永遠是一粒灰塵。
他理解的神,是一種人類大智慧的結晶與積累。他認為,與其說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是諸神的化身,不如說她們是三種最大的智慧。這種智慧經過千百年來無數品德高尚的天才人物的研究與積累,變得更加豐富了。在這些巨大的智慧麵前,任何人的生命,都變得微不足道。一個哲學家在她麵前變得微不足道,一個省長在她麵前更不值一提。
諸葛雄起認為,三種大智慧都有共通之處,就是教人類如何修身,又如何修心的。
人類如果按照這三大智慧去修身修心,這人世間便不會有這麼多苦難:癮君子便不會在賣淫換得錢後急忙在屁股上紮一針,強盜便不會為一隻羊的價錢搶一個出租車在司機身上捅十七、八刀,這個男人與好友的妻子通奸之後厭倦了再把她介紹給自己的生意夥伴,貪官汙吏便不會因為貪錢貪得多便認定自己就是人類史上的成功人士與情聖……
人類因為現實的需要,又有幾個人在認真修身與修心的?
不過,諸葛雄起在這些巨大的智慧之前,真的很敬畏。他覺得他即使用盡自己這一生的智慧,也奉獻不出她們成就之萬一。
諸葛雄起知道,嶽母的信神,是俗而又現實的。嶽母與大部份人敬神的目的隻有一個,如果她用雞公敬了神,她的目的是請神給她一個養雞場裏那麼多公雞的回報。
有一天,諸葛雄起從鎮上回到家裏,家中坐了一個胖大的中年婦女。他向林梅道:她是誰?
她道:申娘娘。
他道:幹什麼的?
她道:媽專門請來的。今年家裏的人病出奇的多,媽請她來查查,看是哪些神找上門來了。
諸葛雄起在心中一笑,避開了她們。從開始到結束,他就沒與申娘娘說過話。
晚上,儀式開始。十來分鍾,家裏便籠滿了煙子和香蠟錢紙的味道,諸葛雄起又感到自己坐在廟子中了。
申娘娘在那又唱又跳的。聽林梅說,她在鄉村百裏有名,經常能下到十八層地獄下邊去看人的生死薄。每一個人在下麵對應著一棵花樹,要是陽間的人得了重病,定是下邊的花樹上邊長滿了蟲,申娘娘就給人把蟲捉了或者把蟲毒死,陽間的人便一下好了。
申娘娘搞了些什麼儀式,諸葛雄起不太清楚。不過,他也是受了騷擾的。這是夏天,他光著上身在床上睡覺,林梅推開了門,申娘娘滿屋撒米來著。撒了一床一身。諸葛雄起隻穿著褲衩在床上,他雖然閉著雙眼裝睡,但是還是不好意思。
第二天,申娘走了,嶽母封了一個紅包給她。嶽母在這種事上舍得花錢。
嶽母對諸葛雄起道:申娘娘把你身上的重災去掉了,這下你沒事了。
諸葛雄起道:我身上有什麼重災?
她道:你不知道喲,你小時在農村,是不是打死了很大一條蛇?
諸葛雄起驚道:是嗬!
她道:就是它找著了你,纏在客廳上的電風扇上,年年為難你和你的家人,讓你家的病痛年年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