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魚幫水,水幫魚(1 / 1)

田玉蓮

貓眼家的房子,在村子的西北側。院中央有一棵傘狀的棗樹,挨著棗樹是一眼水井。

貓眼是去年拜堂成的親。小兩口感情甚篤,從不鬥嘴拌舌,無論做啥事情皆是你前我後,成雙成對,形影不離。

貓眼妻,有一手很棒的剪紙手藝,人稱“絞花娘娘”。日前,鄰村的親戚結婚布置洞房,請她去絞“鴛鴦戲水”、“喜鵲登枝”等等,回來的路上,突遭暴雨的“洗禮”,之後,腹部以下,便覺酸麻。開初,貓眼對妻子的這一症狀並沒在意,料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等過些時日自然就好了。然而,一段時間過去了,令他失望的是,妻子的病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而是更糟糕。他這才有些草雞,先是帶妻子去鎮醫院瞧,不見好,再是去縣醫院治,沒喜訊,後來,去了省城的大醫院。可醫來醫去,妻子的病不但未醫好,反倒更重了,整個下半身漸漸失去了知覺。在省城的大醫院醫過之後,他就像皮球紮了釘,氣泄了大半。氣雖泄了,但嘴卻極乖巧,編了一套瞎話,貼妻耳語:“小毛病,回家吃些藥,慢慢養,麻利就好了!”

於是,女人就隨他回了家。

貓眼,忙了田裏顧家裏,喚雞喂豬,做男當女兼而有之,一人做了兩人的活。由於超負荷的工作,人整整瘦了一圈。

隔壁的二酸,因為不能生養,婚後被男人休了,從此就孤身寡人過日子。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對貓眼家的處境既可憐又同情,那日入暮時分,手扶籬笆喊:“大兄弟,俺過去照料妹子吧?你一個大男人,忙東務西實在也顧不過來,也真不容易啊……俺搭把手你還輕鬆點!”

貓眼一聽二酸的話,恨不得跳十八個高,可心裏樂意,嘴裏卻不好說:“那還行,太麻煩你了,實在不好意思。你也是單人獨手的,家裏見天也有一攬子營生要做,再說,又是個女人家……”

“別見外,一個村裏住著,誰還不用誰?魚幫水,水幫魚嘛!”

貓眼聽二酸講話樸實,句句說到心坎上去了,就應了下來。

接著,二酸就過去幫忙了,家裏的一攤子也接過來了,她盡心下力,傾自己之所能,每天做可口的飯菜,用匙盛上,吹涼之後送到她的嘴裏,按時為她換洗衣衫、洗澡,像伺候孩子。

二酸還買了紙,磨了剪刀,讓貓眼妻教她剪紙。其實,她並不喜歡剪紙,隻是想讓貓眼妻活動活動肢體,打發無聊和寂寞。那天,貓眼妻讓二酸去磨剪刀。二酸磨了一陣,貓眼妻把手放在刀刃上試了試,便又讓二酸去磨。二酸說:“鋒利啦!”貓眼妻說:“不行!越鋒利越好!”二酸就又去磨,並且很賣力,額頭上出了汗……

莊稼人睡得早。他們吃畢飯,閑話了陣子,便開始就寢。二酸靠貓眼妻的床邊搭了一張床,這樣,能睡在一起,也便於照料。

夜半,屋外的貓眼早已沒了睡意,便蹬上條褲衩,坐在床頭唉聲歎氣抽悶煙。這邊,二酸也未睡穩,聽到他的歎息聲,感到有些不安,怕他愁壞了身體,見貓眼妻已睡寧,就悄悄起來,邁著小碎步,來到他的身邊。她也僅著了條褲衩,一件短小的兜肚罩在胸前,那大大的乳,顫蕩蕩的,像兩隻調皮的小白兔兒。

房中,雖沒有掌燈,但憑借窗中輸入的月光,他能清晰地瞥見她那鼓溜溜的酥胸。瞥後,又長長噓出一口氣。

“大兄弟,愁啥呢?遇到事,愁頂什麼用?要把心放開,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塌了天有高個的頂著,有難處就要勇敢地麵對,凡事要往好裏想,興許妹子的病會好哩!像你這愁愁咧咧的樣子,容易傷身子哩!”二酸苦口婆心地安慰她。

聽著她的話,他頻頻地點著頭。接著,他的呼吸便有些粗。她能察覺,同時也感覺到了他的異樣,於是,她就坡上驢:“兄弟,你,你不想?”她的心跳也有所加速,蹦蹦的,好似要跳出嗓子眼。

“想哇,咋不想?可省城的大醫院都去了,都治不好,也沒轍了……”

“別裝憨賣傻的,大妹子不能啦,俺來給你解解悶吧?”

“啊!你是說這個呀?”那煙鍋暗了,那兩眼卻亮了。

兩個影子重疊了……

他們都很累,但極為滿足。

第二天,二酸起床早早做熟了飯,便吆喝貓眼妻吃,可叫了幾聲沒回音,便走過去,伸手去扯她的胳膊,扯住了,卻扯不動,待她掀開被子仔細一瞅,頓時驚住了:她那白淨的兩乳間,斜插了一把剪刀,血淌了一鋪,被子都洇濕了。

他們都很難過,覺得虧心,飲食陡減……

待安葬後,村裏傳出閑言碎語:二酸害死了貓眼妻!

忽一日,貓眼在院井打水,感覺有一硬僵僵的東西,待打撈上來一看,卻是二酸。

隨之,貓眼也在那棵棗樹上,用打水的繩子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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