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五舅在大漠風雪、古道駝鈴、夜夜槍聲譜成的悲壯交響樂伴奏中抗擊磨難經受鍛煉。在他們這一茬人中,有的犧牲了,有的借故調走了,而他卻像一株沙漠中的胡楊樹,一直堅守著惡劣的環境,堅持與命運抗衡。蘭州、西寧、玉門、格爾木……無論城市鄉村、高山盆地、沙漠丘陵,到處留下他跋涉的堅實腳印。在戎馬倥傯中,他走過人生旅途的無數驛站,送走了負載神聖曆史任務的青年,迎來了傳承光榮傳統的壯年,直到轉業。他和他的戰友們用青春和熱血寫下邊疆滄桑變化的詩篇,發表在無形的時空長卷上,為今天蓬勃發展的西部做了堅實的鋪墊。
在漫長的歲月裏,塞外風沙和軍旅生涯塑造了他剛毅直率的軍人個性,養成了與戰友同生死共患難,對工作十分認真,對自己特別嚴格的習慣。從士兵到領導,崗位在變,恪盡職守、一絲不苟的品德始終不變。轉業地方工作的歲月裏,他依然帶著那股雷厲風行,剛正不阿的“兵氣”。就像戰場上衝鋒陷陣救死扶傷那樣,無論誰有困難他都能看到,並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不管什麼人錯了,他都直言批評,有時甚至火藥味很濃。為此惹過不少人,可他卻改不了。在家庭中更是這樣。我的家族和親戚中,受過他批評的人很多,然而批評歸批評,誰遇到難處他照樣關懷備至,盡力幫助。
那些年,他一身軍裝一床軍被闖天下,從不給自己添置衣物和其他用品,生活儉樸到不能再儉樸的程度。但是親友中無論誰家遇到修房、上學、看病等大事,他都主動慷慨解囊。每次探親,他都要步行數十裏去看望戰友的親屬,送去自己的關心和問候。
因為我的父母供我上學力不從心,從初中二年級起,五舅就不斷給我寄數量不等的錢,以彌補我的不足。從高中到大學畢業的七年中,每月十元,從未間斷過。偶然這個月因特殊原因沒來得及寄,下個月就一定補上。每次收到彙款,我都是喜愧交加,令我自責,催我奮進。僅僅比我大四歲的舅舅,卻肩負起我父母難以肩負的神聖職責,而且在迢迢千裏之外時常素箋寄深情,關心我的成長,教我做事做人。我從他語重心長的書信中感受到溫暖的骨肉親情,領悟到他的思想和胸懷。
1960年前後的三年非常時期,我一度身體欠佳,帶病上學。他更是痛我所痛,寫信安慰鼓勵,為我操心費神。
在我前進的道路上,他的每一封信都是給我的一次加油和充電。我從中得到了戰勝疾病和困難的勇氣和力量,吸取了刻苦學習的決心和毅力,使我度過了中國當代史上空前的三年困難。我那張大學文憑之中,浸透了五舅的心血和希望,也飽含著他的人格風範,給我提供了為人處世服務祖國人民的豐厚資源。沒有五舅,就不會有我的今天。如果說我此生沒有白活,還算為社會做了點綿薄貢獻的話,那麼五舅的功績排在首位是當之無愧的。
現在五舅已進入“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齡段,依然十分關心國家大事和軍隊建設。每天仍保持著軍人習慣健步登山,談笑風生。仍一如既往地關心別人,並樂此不疲。
五舅“十五從軍征”,把青春獻給了鍛煉他成長的大西北風沙,歸來後又用一片燦爛的夕陽溫暖養育過他的故鄉熱土。願五舅永遠像少年出征時那樣在微笑中蔑視困難,也永遠像現在這樣天天快樂健康!
原載《平陽文藝》200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