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猛地坐了起來,披了件衣服,推開了氣窗,一股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進屋來。
老伴打了一冷顫,縮了縮脖子,掖了掖被子,嘴裏嘟噥一句:“老家夥,深更半夜的,你又折騰個啥呀!”
老陸慌忙穿好衣服,背上了工具兜,待他推門時,衝老伴說了一句:“我上班去了?”
老伴“撲哧”一聲笑了,“我說柱子他爹,你昨天不是辦完了退休手續,還上啥班呀!”
經老伴提醒,老陸收住了腳步,咳嗽了一聲,又坐在炕頭上。但他兩眼沒離開窗外。
雪比剛才大了,風比剛才緊了,好像房子被凍得發顫了,心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想起他所巡查的那段鐵路:其中有個“S”地段,冬天雪大,最易窩雪,如果處理不及時,最容易出事。
“咦!柱子呢?我們爺倆看看”老陸嘴裏嘀咕。
“我說你是老糊塗了,柱子不也是做巡道工了嗎?”老伴圍著被,拽著老陸的胳膊,“我說柱他爹,你別掂記班上的事了,人家小青年也不比你差多少,你就在家呆著。”說著,拽滅了燈。老陸仍沒有睡意,他習慣地抓起一顆紙煙抽起來。嗆得老伴直咳嗽,惹得一陣嘮叨:“我說你是不是睡不著覺,清理院裏積雪去!”
老陸輕輕地掩上房門,背著巡道的家什外帶上一把鍬走了。
風很大,雪沒了腳踝,老陸貓著腰,吃力地走著。
他借著手燈,看了一下表,已經是2點40分了,有列客車是4點26分通過他所巡查過的路段。因為雪大,火車會誤點的。
那個路段總長是15公裏,看樣子,陸貴從頭開始巡查已經來不及了,他徑直奔向“S”形路段。
正如他所估計的那樣,那裏的積雪如似一座小山,又是下坡,如果不及時清理,弄不好火車刹不住閘的,會出事的。他撂下巡道工具,操起鐵鍬,一鍬一鍬地鏟,畢竟年齡不饒人,虛歲56了,在說,長期做巡道工落下老寒腿,沒幹上幾分鍾,抽筋了,疼得他直咬牙。
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竟然把棉襖脫了,隻穿件毛衣,奮力把積雪扔到鐵軌兩旁。
足足用了一個鍾頭,才清理一半,再一看表,還差半個鍾頭,火車就開過來了。
他簡直像瘋了一樣,揮舞著鐵鍬,渾身騰騰冒著熱氣,濕漉漉的。
僅剩下幾筐雪了,老陸實在是幹不動了。本想喘口氣,但一想到火車快開過來了,他揮起鐵鍬,可那鍬有意跟他鬧別扭,一次隻鏟半鍬,氣得他罵了一句:“廢物,簡直是廢物!”
柱子知道“S”路段容易積雪,但他不能扔下別的路段去巡查那處吧。
手燈在鐵軌中間閃亮,柱子加快了腳步。恨不得馬上到達“S”路段。
可是老陸心急如焚,柱子,你咋不快來呀,僅剩幾筐雪了,那道眼就清了,我實在是幹不動了。嘴裏是這樣說著,可他手卻沒閑著……
快到“S”路段了,咦!怎麼那裏沒積雪了,柱子心裏一陣狂喜。
離不到20米遠,柱子發現了光亮,一閃一閃的,他瞪大了眼睛。心裏犯了合計:“這裏咋會有燈光呢?”
待柱子走到老陸跟前,借著燈光一看,原來是爸爸,手握著鐵鍬,躺在路基上。
“爸爸,你怎麼會在這裏?!”
老陸凍得說不出話來,他指著剩下的那點積雪說:“快——快——快——”
柱子明白了,他操起了鐵鍬,將餘下積雪清理幹淨。
這時,司機狠勁摁著一聲汽笛,一列客車安全通過這裏。
借著燈光,老陸怔怔地看著柱子,意思說,千萬別忘了,“S”路段,是你巡道的重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