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暖已久,有南方的燕子正稀稀疏疏的飛回這北方的小村落。兩山之間夾著條綠水盈盈的小河,河道旁就建了這個古樸的小村。
“燕子,我爹現在正托三舅公給花花家送成親的彩禮呢!”
在小河畔,一個銅色臉的少年正興致勃勃的對另一個男孩說,表情多少帶著些羞澀,又似乎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燕子,這門婚事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訂下了,隻是你也知道俺家的狀況,彩禮一直拖了三年,到前天才備齊了。有時候我真不想成親了,瞧著爹娘天天辛苦,為我節省積攢,我心裏憋得慌。”
被叫作燕子的少年,側過頭盯著身旁銅色的臉頰,好像這臉的主人陌生了起來。這話真的是出自那個從來都隻會低頭憨笑,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之口嗎?
燕子想把他看個仔細,銅色的臉沒有發覺燕子詫異的目光,隻是直勾勾的盯著河麵的磷光。“這張臉不在是兒時的圓臉了,下巴要變得尖了些,眉骨也高了些。”燕子心想。
他曾經是燕子的書童,陪過燕子讀書,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那時燕子的爹負責教他們讀書,還改了他那個登不得雅堂的土名,改叫“梁”,從此他叫張梁,棟梁、頂梁之意。可是在爹離開後,就再也沒人教他們讀書習字了。而書童也變成了一起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的玩伴。隻是燕子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爹,有時也很害怕,因為爹爹的麵容長相隨著時間正變得越來越模糊了,他很怕有一天真的記不得了。
“咕咚!”一聲,把燕子把記憶裏拉了出來。
張梁撿起一顆石子,用力地往河麵撇了出去。
又是“咕咚!”一聲,水麵蕩漾起一圈一圈漣漪。
“燕子,我不想像我爹娘一樣,作了一輩子莊家,到頭來又苦又累,我心痛他們。我也害怕像他們一樣的活法,天天一樣的活法,為了給我準備彩禮連飯都不敢吃飽,冬天連柴都不舍得多燒,指望多賣出一點。”張梁很激動,眼裏都泛著淚花,“你知道的,多賣一捆柴才三文錢。而鎮上茶攤上最便宜的一碗茶水都一文錢一碗。我彩禮足足攢了三年,今天我都十七歲了。我表哥在劉員外家作小廝,他告訴我劉員外
家公子在我這年紀通房丫鬟都二三個了。這不公平,我不甘心呀!”
張梁眉頭緊緊地皺著,眼淚從眼窩裏流出了一串。自己也不知是心痛父母多些,還是不甘心多些。
燕子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張梁肩膀。“梁子,現在什麼都不晚的,你十七,我十六,咱們都年輕。你看村子裏的老壽星張爺爺都活到六十多歲了嗎?咱們未來的路還好長好長,隻有誌氣,肯堅持。就未必一定得改不了這現狀。”
“嗯,你說得對!我張梁一定能改變的,我要讓我爸媽過上好日子。起碼不再為我受苦、受累、受窮。”說著張梁站起身,活動了活動因卷曲而微麻的雙腿,又拾起了一枚石子。在手裏顛了顛,像什麼事情下定決心了似的,狠狠地撇了出去。石子竟跨過河麵,直接砸在對麵的河灘上。
兩少年呆呆看著石子在河灘上跳躍了倆次,一時無話,卻好像心裏多出了莫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