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再度從軍(2 / 2)

黃閣已看鄰紫極,白頭還喜對青燈。

名高華裔心彌下,事迫艱危氣轉增。

曾為奪情頻抗疏,莫將功業擬江陵。

宣城詩叟昔經過,廿載流光等逝波。

所恨吳門歸老卒,不看使相奮天戈。

文傳通子知能繼,劍與徐君未足多。

感舊憐才無限意,欲言酬報鬢先皤。

很快,曾國藩的私函寄至,拆開看了,沒有奉和詩,寫的是短信:

“得惠書,欣悉臨淮安固,蒙城又得解嚴,真屬貞疾不死,出人意表。皖南收複高淳後,旋即克複東壩,而廣德之賊亦上書投誠,全境可望肅清。尊書奇趣橫溢,莊生所稱開口而笑,一月不過四、五日者,豈其然乎?斯不然矣!”

——《曾國藩全集·書信·複魯川劄》

馮誌沂反複讀了曾國藩的信,油然而生愧疚之意,想到自己上任廬州,正傾全力治郡的關頭,即被召於淮肥軍幕,坐失了去湘軍大營參謁曾揆帥的良機。

曾國藩在京時,兼職過刑部左侍郎,對馮的才幹尤為愛惜,曆任堂官倚重馮誌沂辦案,其中包括曾國藩。論年齡,曾比馮大三歲,論科甲,曾比馮晚一科,也稱同年友。不過,曾國藩的仕途比馮誌沂順利的多,道光二十九年,馮誌沂的族伯馮芝從禮部侍郎位上致仕,曾國藩正好補得這個缺位。那時,他還是個七品主事。

曾國藩在京的朋輩邵懿辰、吳嘉賓、何紹基、朱琦、王拯、莫友芝、陳岱雲、黃彭年、劉蕉雲、郭嵩燾、胡林翼等,也是馮誌沂的好友,兩人同稱梅曾亮的遊門弟子,詩酒唱和,私交不錯。

十二月上旬,唐訓方因事被罷免了巡撫之職,下旨,任喬鬆年為安徽巡撫。

喬鬆年,字建侯,號鶴儕,山西徐溝(今山西清徐)人,道光十五年(1835)中進士,欽點工部主事,鹹豐三年(1853)外放常州知府,九年,以按察使銜補兩淮鹽運使,旋即升任江蘇布政使。

喬比馮早中進士一年,既是老鄉,又算同年友,在京時兩人就熟悉。

喬鬆年接任了皖撫,首先考慮身邊必須有幾個同心同德幹實事的廉吏,方可得心應手。正著手從州、府官員中物色人選之際,曾國藩的手信寄至,信裏說:“知廬鳳道缺,前經複函,請予陳心泉、馮魯川兩守中酌一人,已否劄行?”

這下喬鬆年心裏有底了,深知薦拔的州府官員,背景都很複雜,用對了,人順事順,用錯了,處處掣肘。權衡再三,決定把馮誌沂調署廬鳳兵備道,趕緊連夜起草奏章,速報了朝廷。時隔不久,朝廷批準的文件下達。

馮誌沂署任了廬鳳兵備道,喬鬆年便通知他隨幕府駐壽州辦事。因重其資望,“凡捐輸營務報銷諸事皆付之先生。”

確實,馮誌沂擔負起掌管後勤的重任,“稽核嚴明,吏不敢欺,盈餘悉以歸庫。”深受喬鬆年的信賴。

此間,皖南的湘軍大營由安慶移駐祁門,皖北、皖中輸往前線的餉糈,始終沒有匱乏過,“固勤恪(喬的諡號)調度有方,亦(馮)先生綜核能之效也。”可見,兩人協力同心,配合得挺好。

馮誌沂時常惦念在勝保軍幕共過事的裕庚,把他看重的這個年輕人,特地推薦給喬鬆年。

裕庚,字朗西,漢軍正白旗人,少年聰慧,讀書過目成誦,十六歲就被選為優貢生,隨勝保時,年甫二十,寫一手好文章,號稱八旗才子。

裕庚接到聘書,即來壽州,撫憲安排其專司奏章,果真文筆犀利,才智出眾,甚為喬鬆年所倚重。

廬鳳兵備道主管皖省中部的防衛,扼守淮河水路要津,屏捍淮肥。喬鬆年提調廬鳳兵備道隨駐壽州,便於集中地方練勇,與淮肥軍共同協守,以防豫皖交界的撚匪奔襲。

兵備道的長官舊稱道台,掌整飭兵備者,置於重要地區。廬鳳道轄區內,駐紮著僧格林沁統領的清軍,鎮壓義軍心恨手毒,非常殘忍,對地方政府官員怎樣?馮誌沂有詩形容:“大帥甚貴倨,使勢呼前”可想而知。

馮誌沂最頭疼為這些綠營兵籌供糧秣,給裕庚寫的信裏說:“昨得撫帥(喬鬆年)劄,僧邸(僧格林沁)欲令廬、六諸屬備辦糧草,六安(縣名)吾不知,若廬州則有米而無錢,百姓流亡未複,現有三營,本地尚不能供應乃使之供給邸營乎?且此地之柴不足此地之用,又能辦數百萬斤之柴草乎?僧劄甚嚴,如誤事,兄不惜為秋翁之跪,然無益也,即為金丹階之革,亦無益也。老弟有良策否?”他被上麵催逼糧草,折騰得心身疲憊,苦不堪言。

轉瞬之間,春節來臨。隨軍移駐霍山,暫無戰事,軍營的幕友們都想放鬆一下緊張的情緒,改善改善夥食,最好能飲上幾天好茶。哪裏有可供泡茶的好水泥?幕友琴南辛苦地踏遍了附近的溝壑,終於發現了清泉,汲滿一罐帶回,烹起的新茶,清香撲鼻,啜之甚美。戰地過春節,飲上甘洌的香茶,算是滿足了大家的奢望。其隨軍流轉的艱辛,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