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所料,二月初,太平軍忠王李秀成率軍萬人,渡過長江,試圖第三次解天京之圍,但被早有防備的湘軍擊退。差不多也在這個時期,與天朝政權決裂的石達開所部,入川後,遭到川軍圍追堵截,覆沒於大渡河畔。
安徽境內,自陳玉成率領的太平軍被殲滅後,撚軍和苗沛霖武裝集團成了清軍重點剿滅的對象,這兩股反清武裝集團,曾經受到幾次打擊,而元氣未傷,尤以苗沛霖集團的實力最強。
苗沛霖,安徽鳳台人,鹹豐六年在家鄉辦團練,瘋狂鎮壓撚軍的過程中,招降納叛,吸收土豪惡霸,勢力越來越大,致使野心膨脹,妄圖把清軍擠出皖北,成為獨霸一方的軍事集團。勝保駐軍皖北剿撚,受招撫,投靠了勝保,去年隨軍赴陝平亂;勝保獲罪,苗沛霖由秦返皖,又打出反清的旗號,肆無忌憚地到處搶掠,仇官殺官,朝廷對其反複無常恨之入骨。
三月間,苗沛霖匪幫先後陷懷遠,圍壽州,攻蒙城,逼臨淮,竄擾於皖北、皖中廣大地區,氣焰十分囂張。
四月二日,朝廷命令僧格林沁配合曾國藩、劉長佑、吳棠階、張之萬、王昶熙、唐訓方各軍對苗匪幫進行“四麵兜剿,殲厥渠魁。”
廬州城地當衝要,仍然處在苗匪幫覬覦的危境中。馮誌沂首先責成各鄉縣調集民工,把破壞的城防工事予以修複、加固。繼之,修繕衙署、庠序、寺廟。經過大力整治,城內秩序逐步恢複,店鋪陸續開業,街上過往的人馬增多。此外,他還主動登門拜望了城內的耆宿、文士。
廬州城整治初見成效,又馬不停蹄到府屬州、縣視察,敦促地方官員酌情減免賦稅,扶持複耕,維持治安,務求盡快醫治戰爭創傷,一時江淮之人對他勤政愛民的風範,無不稱之道之。
接觸到基層,他才真正體會到領郡之官的責任重大,同時找出了江淮之地易生動亂的答案。憶起去年由陝赴皖,途經陳州(今河南淮陽),讀了旅店牆上的打油詩,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賦成《陳州道上讀逆旅題壁有感》:
嚐憶老氏言,民蓋不畏死。
何況鞭撲殞,瑣瑣乃及此。
終是愷弟人,溫言遍閭裏。
但勸急輸將,未忍遽敲比。
雖雲言感人,哀矜差勝喜。
翹首問蒼天,喪亂曷遄已。
溯自庚辛來,軍興逾一紀。
萑苻魁桀徒,所在揭竿起。
遺黎盡良懦,延息待鞭笞。
軍食所取資,秦晉豫蜀耳。
三秦土半焦,兩川兵未弭。
赫赫舊神州,完土今餘幾?
此亦兵燹餘,瞿然念桑梓。
詩的開頭,引喻了老子的名言“民蓋不畏死。”他認為,民之所以不怕死,蓋因曆來的官府不關心民間疾苦,實施暴政,逼得老百姓像春秋時期鄭國的災民那樣,聚集於萑苻澤,落草為寇,導致揭竿起義。詩中痛心的指出,軍興十餘年來,用於平叛的糧餉,取資於秦、晉、豫、川數省,造成那些地方兵未弭而土半焦,皖省同樣飽曆戰亂浩劫,瘡痍滿目,四顧神州大地,幾無完整的疆土。
四月十三日,湘軍揆帥曾國藩,用完早餐,稍休片刻,開始審閱公牘,閱畢,隨便翻看了當地文士們的贈詩,在署名馮焯的八首詩後批了“清穩不俗”四個字,於是傳喚幕僚程鴻詔,問:“伯(程的字)你是安徽的,認識馮焯這個人嗎?”
答:“回大帥的話,伯認識;不過,他不是安徽的,是山西代州人,與魯川師同宗,現任潛山縣天堂鎮巡檢,職位不高,倒卻才識有餘,大帥如有雅興,在下還帶著他祖上的詩集刻本呢。”
曾國藩打開《馮氏詩彙》看了序文,自言自語道:哦,子明(馮焯的字)乃代州秋水先生的後裔,五世祖馮光裕任過我們湖南的巡撫,曾祖馮廷丞湖北按察使,祖父浙江某縣令,“原來如此,其家世淵源有自也。”(《曾國藩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