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惜抱私淑弟子(2 / 2)

馮誌沂早知姚鼐的大名,拜梅曾亮為師後,徹底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師承關係,專請京城的篆刻高手,刻了一方“惜抱私淑弟子”的印章,並把姚鼐編選的《古文辭類纂》作為隨身必讀的書。

立冬之日,馮誌沂接到梅先生宴請的手信。這天來了十幾個人,先生親自掌勺,燒了幾道別有風味的南方菜,大家吃得很開心;當即,馮誌沂贈詩道:“在官共有閑事樂,好事誰摹雅集圖?人慕劉臻稱作聖,我逢穎士願為奴”。表達了對梅先生的敬意。(劉臻,仕隋,位至儀同三司,博涉經史,尤精兩漢書,人稱漢聖。穎士,即唐代的散文家蕭穎士,致力於寫作古文,格不近俗。)先生接著和詩曰:“懶作鹹陽五白呼,也無櫻筍學官廚,同穿東郭先生履,笑擬西園雅集圖”。師生詠唱相隨,屋內不時傳出陣陣歡聲笑語。

梅曾亮與同時期的管同、方東樹、姚瑩被學界稱為“姚門四弟子”。

梅曾亮對古典文學講貫尤深,他告訴弟子們,文學思想的核心,在一個“真”字,主要是“因時立言”,次以董仲舒、韓愈、歐陽修為榜樣,發揚道統,辨析社會變亂。受梅先生言論的感召,從遊其門下者,越來越多。在梅曾亮六十生日的時候,都中的學生們齊聚於龍樹寺,首次隆重的舉辦賀壽宴會,答謝先生的教誨之恩。

龍樹寺又名龍樹院,因寺內有狀如臥龍的古槐故名。賀壽之日,來者有朱琦、王拯、邵懿辰、彭昱堯、唐嶽、王茂蔭、馮誌沂、孔憲彝、秦瀛等多人。師生坐對雲林之境,詩酒談飲,陶情悅性,在各自的詩、書、畫中,留下情真意篤的藝術佳作。

邵懿辰首先高詠了奉贈先生的詩,馮誌沂次其韻賦贈二首,詩中說:“先生隱於文,眾妙出真靜。宗風繼方姚,筆力破餘境。”又“賤子聞名來,幸得免麾屏。奇文許商榷,疑事谘請”。“不惜提命勞,庶使聾聵驚。耄耋祝聰強,風雅賴持秉。”

秦瀛(字淡如)“雅善繪事”,將畫成的《祝壽圖》敬獻。

王拯寫《龍爪槐壽筵記》紀其事:“主賓翕然,冠履彬彬,仆馬不騰,酒肴維具。觴宴再終,流連競晷。談諧間作,禮儀弗愆。於時春暮,天日晴美。林薄微翳,禽鳥悅人。惠風飄然,草木自馨。”

師生雅會,陣容如此強大,梅先生酒氣脹紅的臉上,煥發出奕奕神采,為自己身邊擁有眾多的文彥俊才而倍感欣慰。集會後寫道:“……得交陳君藝叔,朱君伯韓,吳君子序,又因伯韓得交餘君小坡及馮君魯川,王君少鶴,……蓋六、七年來,餘與數君子遊處之適,文酒諷議之歡,曠乎禮而不流,肆於言而不岐;莊莊乎其相推,儻然而無所隨,雖昔之意氣相得者,其樂蓋無今日之盛。”

馮誌沂更以“惜抱私淑弟子”自居,津津樂道:“士閑居時,有朋友聚處之樂,其治學也,又得砥行能文章之儒為依歸;此其樂,宜舉天下快意之境無以易之”。每次學習古文時,仿佛有一種“如魚脫罟鳥出樊”似的自由感、新鮮感。師生不拘身份,從容談飲的氛圍,比在等級森嚴,“枵腹從公”的政權機關裏不知強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