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白蘭花(1 / 1)

葉妮娜沒問那是什麼,江南好含蓄。

沈陽小夥兒趙尚到上海出差,老總來電,告訴他赴杭州上越公司取一套軟件係統。

趙尚拿到軟件,公司派車送他去蕭山機場,文員葉妮娜陪。

葉妮娜嬌小白皙,發絲有香氣,穿灰色一步裙套裝,體態玲瓏。在車上,她跟趙尚聊天:“東北好冷哦,二人轉好不好玩?是不是沈陽人都會演小品?”車停下等信號。路旁樹木高大,枝葉在天空抱攏。公交車站名也好,看這:柳浪聞鶯。人在杭州活著容易浪漫,趙尚想。這時候,一個鄉下小女孩叩車窗。葉妮娜搖窗,遞硬幣,手心捧著兩朵白花。她拈一朵遞給趙尚,中指戴著尼泊爾銀戒指。

“白蘭花,好不好聞?”

趙尚嗅,裏麵藏著很深的甜味。氣味中傳出甜味,他第一次體驗。

“可以別到衣服上麵。”小葉說。

哦,花上有別針。趙尚把花別在T恤領子上,香氣不絕於鼻。他內心被打動,像被電影和音樂打動一樣。

到機場,換登機牌,買保險和機場建設費。安檢口,他們分手告別。趙尚往前走,快拐彎的時候,回頭—好像不該回頭,但回頭了—看葉妮娜還在目送,司機低頭看什麼東西。趙尚心裏咯噔一下,也許人家是禮貌吧。他從咖啡屋的玻璃上看自己,T恤、褲子,腰身挺拔。

在飛機上,趙尚取下白蘭花看,一枝兩朵,並蒂。葉妮娜手裏的花一朵還是兩朵,記不得了。聞著聞著,趙尚覺得此香與葉小姐發絲的香相仿。

到沈陽已是晚上,入睡前,他把花放在枕邊。

早上一醒,趙尚先聞到香味。什麼香?他已經把白蘭花的事忘了。而後從枕頭底下找到了花,花在別針上有點蔫了,泛黃。他一幕一幕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走挺遠,葉妮娜還在揮手,腕上一串綠沉香木的手串。是真的嗎?趙尚又想了一遍,當然真實。

趙尚把那朵花用膠紙粘在鏡框上方,放自己對麵。有一天,他忍不住給杭州上越公司撥了個電話,剛好葉妮娜接。他愉快述說,葉小姐在那邊咯咯樂。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和郵箱地址。有時間就聊。

趙尚表示愛意,葉小姐沒拒絕也不熱烈,江南女子含蓄。她也了解到趙尚的情況,計算機碩士,月收入、房等等。有一天,趙尚告訴葉妮娜,想去杭州看望她。這意思說,葉妮娜同意他赴杭,等同於確認兩人的關係。葉說:“好啊。現在滿城都是白蘭花的香味,走在西湖的楊公堤上也聞得到。”

趙尚到了杭州,正像他盼望的那樣,兩人徜徉山水,情意綿綿。分手前一天——他們已經大致確定了婚期,也發生了美好的事情——葉妮娜問他:“今天去哪裏玩?”

西湖、靈隱、梅家塢都去過了。

趙尚熱切地說:上柳浪聞鶯!

“西湖已經去過了嘛。”葉妮娜說。

不,這地方有紀念意義。

他們來到葉妮娜買白蘭花那個街口,趙尚說:回沈陽後,我每天都在想念這個地方和賣花的鄉下小女孩。

“為什麼?”葉妮娜不知道他為什麼想念一條十字路口和鄉下女孩兒。

“你忘了?”趙尚目光含情。

“什麼?”

“你在這兒送我的花。”

“我送了嗎?”葉妮娜笑著反問,她穿一件白西服,蔥綠色的絲綢內衣領子翻出來。

趙尚笑一下,人家故意反問,江南女子含蓄。他看這兒的樹、公交車路牌、人行道上的漫青苔的方磚。他手裏攥一個首飾盒。

等信號的車停下一排,有人跑過去賣白蘭花,是些老人和小孩兒。開車的杭州人常買這種花,在手上玩玩,也隨手送給別人。

葉妮娜站著,她不知道趙尚到這裏來幹什麼。趙尚打開首飾盒,盒裏有去年的白蘭花和一枚戒指。

“呀!”葉妮娜嬌柔出聲。戒指的鑽石虹光閃閃,這是三十二麵切割體的天然鑽石,把她嚇了一跳,臉跟著紅了。戒指邊上靜臥萎黃的花瓣,看不出花的樣子了,像煮過的草藥。

葉妮娜沒問那是什麼,江南女子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