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集〈二十年間〉第三版序》譯者附記
Georg Valentinovitch Plekhanov(1857—1918)是俄國社會主義的先進,社會主義勞動黨的同人,日俄戰爭起,黨遂分裂為多數少數兩派,他即成了少數派的指導者,對抗列寧,終於死在失意和嘲笑裏了。但他的著作,則至於稱為科學底社會主義的寶庫,無論為仇為友,讀者很多。在治文藝的人尤當注意的,是他又是用馬克斯主義的鋤鍬,掘通了文藝領域的第一個。
這一篇是從日本藏原惟人所譯的《階級社會的藝術》裏重譯出來的,雖然長不到一萬字,內容卻充實而明白。如開首述對於唯物論底文藝批評的見解及其任務;次述這方法雖然或被惡用,但不能作為反對的理由;中間據西歐文藝曆史,說明憎惡小資產階級的人們,最大多數仍是徹骨的小資產階級,決不能僭用“無產階級的觀念者”這名稱;臨末說要宣傳主義,必須豫先懂得這主義,而文藝家,適合於宣傳家的職務之處卻很少:都是簡明切要,尤合於介紹給現在的中國的。
評論蒲力汗諾夫的書,日本新近譯有一本雅各武萊夫的著作;中國則先有一篇很好的瓦勒夫鬆的短論,譯附在《蘇俄的文藝論戰》中。
一九二九年六月十九夜,譯者附記。
《十月》
後記
作者的名姓,如果寫全,是Aleksandr Stepanovitch Yakovlev。第一字是名;第二字是父名,義雲“斯台班的兒子”;第三字才是姓。自傳上不記所寫的年月,但這最先載在理定所編的《文學底俄羅斯》(Vladimir Lidin:Literaturna-ya Russiya)第一卷上,於一九二四年出版,那麼,至遲是這一年所寫的了。一九二八年在墨斯科印行的《作家傳》(Pisateli)中,雅各武萊夫的自傳也還是這一篇,但增添了著作目錄:從一九二三至二八年,已出版的計二十五種。
俄國在戰時共產主義時代,因為物質的缺乏和生活的艱難,在文藝也是受難的時代。待到一九二一年施行了新經濟政策,文藝界遂又活潑起來。這時成績最著的,是瓦浪斯基在雜誌《赤色新地》所擁護,而托羅茲基首先給以一個指明特色的名目的“同路人”。
“‘同路人’們的出現的表麵上的日子,也可以將‘綏拉比翁的弟兄’於一九二一年二月一日同在‘列寧格勒的藝術之家’裏的第一回會議,算進裏麵去。(中略。)在本質上,這團體在直接底的意義上是並沒有表示任何的流派和傾向的。結合著‘弟兄’們者,是關於自由的藝術的思想,無論是怎樣的東西,凡有計劃,他們都是反對者。倘要說他們也有了綱領,那麼,那就在一切綱領的否定。將這表現得最為清楚的,是淑雪兼珂(M.Zoshchen-ko):‘從黨員的見地來看,我是沒有主義的人。那就好,叫我自己來講自己,則——我既不是共產主義者,也不是社會革命黨員,又不是帝政主義者。我隻是俄羅斯人。而且——政治底地,是不道德的人。在大體的規模上,布爾塞維克於我最相近。我也讚成和布爾塞維克們來施行布爾塞維主義。(中略)我愛那農民的俄羅斯。’“一切‘弟兄’的綱領,那本質就是這樣的東西。他們用或種形式,表現對於革命的無政府底的,乃至巴爾底山(襲擊隊)底的要素(Moment)的同情,以及對於革命的組織底計劃底建設底的要素的那否定底的態度。”(P.S.Kogan:《偉大的十年的文學》第四章。)《十月》的作者雅各武萊夫,便是這“綏拉比翁的弟兄”們中的一個。
但是,如這團體的名稱所顯示,雖然取霍夫曼(Th.A.Hoffmann)的小說之名,而其取義,卻並非以綏拉比翁為師,乃在恰如他的那些弟兄們一般,各自有其不同的態度。所以各人在那“沒有綱領”這一個綱領之下,內容形式,又各不同。例如先已不同,現在愈加不同了的伊凡諾夫(Vsevolod Ivanov)和畢力涅克(Boris pilniak),先前就都是這團體中的一分子。
至於雅各武萊夫,則藝術的基調,全在博愛與良心,而且很是宗教底的,有時竟至於佩服教會。他以農民為人類正義與良心的最高的保持者,惟他們才將全世界連結於友愛的精神。將這見解具體化了的,是短篇小說《農夫》,其中描寫著“人類的良心”的勝利。我曾將這譯載在去年的《大眾文藝》上,但正隻為這一個題目和作者的國籍,連廣告也被上海的報館所拒絕,作者的高潔的空想,至少在中國的有些處所是分明碰壁了。
《十月》是一九二三年之作,算是他的代表作品,並且表示了較有進步的觀念形態的。但其中的人物,沒有一個是鐵底意誌的革命家;亞庚臨時加入,大半因為好玩,而結果卻在後半大大的展開了他母親在舊房子裏的無可挽救的哀慘,這些處所,要令人記起安特來夫(L.Andreev)的《老屋》來。較為平靜而勇敢的倒是那些無名的水兵和兵士們,但他們又什九由於先前的訓練。
然而,那用了加入白軍和終於彷徨著的青年(伊凡及華西理)的主觀,來述十月革命的巷戰情形之處,是顯示著電影式的結構和描寫法的清新的,雖然臨末的幾句光明之辭,並不足以掩蓋通篇的陰鬱的絕望底的氛圍氣。然而革命之時,情形複雜,作者本身所屬的階級和思想感情,固然使他不能寫出更進於此的東西,而或時或處的革命,大約也不能說絕無這樣的情景。本書所寫,大抵是墨斯科的普列思那街的人們。
要知道在別樣的環境裏的別樣的思想感情,我以為自然別有法兌耶夫(A.Fadeev)的《潰滅》在。
他的現在的生活,我不知道。日本的黑田乙吉曾經和他會麵,寫了一點“印象”,可以略略窺見他之為人:
“最初,我和他是在‘赫爾岑之家’裏會見的,但既在許多人們之中,雅各武萊夫又不是會出鋒頭的性質的人,所以沒有多說話。第二回會麵是在理定的家裏。從此以後,我便喜歡他了。
“他在自敘傳上寫著:父親是染色工,父家的親屬都是農奴,母家的親屬是伏爾迦的船夥,父和祖父母,是不能看書,也不能寫字的。會麵了一看,誠然,他給人以生於大俄羅斯的‘黑土’中的印象,‘素樸’這字,即可就此嵌在他那裏的,但又不流於粗豪,平靜鎮定,是一個連大聲也不發的典型底的‘以農奴為祖先的現代俄羅斯的新的知識者’。
“一看那以墨斯科的十月革命為題材的小說《十月》,大約就不妨說,他的一切作品,是敘述著他所生長的伏爾迦河下流地方的生活,尤其是那社會底,以及經濟底的特色的。
“聽說雅各武萊夫每天早上五點鍾光景便起床,清潔了身體,靜靜地誦過經文之後,這才動手來創作。睡早覺,是向來幾乎算了一種俄國的知識階級,尤其是文學者的資格的,然而他卻是非常改變了的人。記得在理定的家裏,他也沒有喝一點酒。”(《新興文學》第五號1928。)他的父親的職業,我所譯的《自傳》據日本尾瀨敬止的《文藝戰線》所載重譯,是“油漆匠”,這裏卻道是“染色工”。原文用羅馬字拚起音來,是“Ochez Mal’Yar”,我不知道誰算譯的正確。
這書的底本,是日本井田孝平的原譯,前年,東京南宋書院出版,為《世界社會主義文學叢書》的第四篇。達夫先生去年編《大眾文藝》,征集稿件,便譯了幾章,登在那上麵,後來他中止編輯,我也就中止翻譯了。直到今年夏末,這才在一間玻璃門的房子裏,將它譯完。其時曹靖華君寄給我一本原文,是《羅曼雜誌》(Roman Gazeta)之一,但我沒有比照的學力,隻將日譯本上所無的每章標題添上,分章之處,也照原本改正,眉目總算較為清楚了。
還有一點贅語:
第一,這一本小說並非普羅列泰利亞底的作品。在蘇聯先前並未禁止,現在也還在通行,所以我們的大學教授拾了僑俄的唾餘,說那邊在用馬克斯學說掂斤估兩,多也不是,少也不是,是誇張的,其實倒是他們要將這作為口實,自己來掂斤估兩。有些“象牙塔”裏的文學家於這些話偏會聽到,弄得臉色發白,再來遙發宣言,也實在冤枉得很的。
第二,俄國還有一個雅各武萊夫,作《蒲力汗諾夫論》的,是列寧格勒國立藝術大學的助教,馬克斯主義文學的理論家,姓氏雖同,卻並非這《十月》的作者。此外,姓雅各武萊夫的,自然還很多。
但是,一切“同路人”,也並非同走了若幹路程之後,就從此永遠全數在半空中翱翔的,在社會主義底建設的中途,一定要發生離合變化,珂幹在《偉大的十年的文學》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