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戒煙(1 / 1)

這些天我總是心煩意亂。我懶洋洋地睜開雙眼,停止思考,太陽的充滿活力的光線喜悅地在我的房間裏聚會,我這才想起,昨晚忘記了拉上窗簾。五分鍾後,我離開枕頭,首先想起的是拿起手機看看有沒有短信。有一條,白塔發的。這麼垃圾的短信他竟然覺得有趣,給我轉發過來,看來天才詩人已經庸俗不堪了。樓下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轎車卡車麵包車自行車艱難地向前挪動,不時傳來司機粗礪的吼叫。這些曾經折磨過我,使我異常煩躁乃至痛恨的事物如今都已得到我的寬恕,我甚至學會了同情,有時實在無聊便在窗口欣賞街上各種表情的麵孔,那些麵孔傳遞給我的信息,使我感到活著的豐富多彩和無比其妙。

我的耳膜溫順而麻木,對喧囂置若罔聞。人與環境的和平共處,是不必費吹灰之力的。時間真是個好東西。

搬進久久公寓一個多月了,我漸漸對這棟破舊的小樓萌生了些許好感,似乎我和它之間有什麼隱秘的共通之處。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來這裏住的人,年齡都不大,二三十歲,職業無法確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和我都是暫時居住在此,水中浮萍一般。

幾天前,這裏沙塵暴肆虐,天與地昏黃一片,我在房間裏埋頭寫作,雖然是白天,但不得不擰開台燈了。我斜瞥一眼窗外,一個粉色的塑料袋正在空中被風撕扯,越來越高,越來越遠,它的歸宿是個遙不可知的迷。我覺得壓抑,努力使自己回憶起一些美好的事物,我想起了鄉間的蒲公英,風將它們的子女裹挾到幸福的地方。想象挽救了我和我的情緒,使我有耐心等待明媚陽光的到來。

已經上午十點了。

起的比昨天早,晚上熬夜,實在太乏了。開了會收音機,又關掉。“媽的,什麼音樂,一句也聽不懂!”整個空間頓時安靜下來。

拿出一支煙,剛要點上,突然想起昨天發過誓,我對白塔說:“如果你再看見我吸一支,我就不姓陳。”

煙被我放回抽屜,打火機被我準確無誤地擲出窗外。那是一個金色的打火機,可惜不是純金的。它來自於我的第N戀女友和我的某個生日,到底是二十七歲生日還是二十八歲生日,我記不清了,反正是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我的。不反對我吸煙的僅此一人。後來,她要求我在對詩歌的忠貞和對她的忠貞之間選擇一項,我愚蠢地選擇了前者。我至今都在懷疑自己那時那刻的大腦是否健全。

認識白塔後,他對我說:“陳力,你也是個詩歌英雄,雖然你與真正的詩人尚有距離。”

驀地,一隻大鳥在窗外飛掠而過,帶走了我的胡思亂想。

你也來自西北嗎?我思忖那隻鳥的故鄉。

離開出生地烏魯木齊的時候,我已經二十四歲,那是我第一次離開一座城市,這樣的經曆有如坐井觀天,現在想來簡直荒誕不經,我不知道我的出生地為何如此執著地挽留我讀完中學繼續在那裏讀大學,這有點像刀郎的一句歌詞“老天讓緣分把我捉弄”,正因為此,我後來接連不斷地輾轉漂泊,似乎是為尋求一種平衡以及對這種緣分的變相反叛。於是,一路行來,直到江城。

江城給我的親切感是難以捉摸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它什麼,正如我不知自己究竟喜歡曾經的戀人什麼。我覺得,對於欣賞一個城市,“喜歡而不需要理由”這句話才真正成立。

久久公寓301室是我的臨時“府邸”,一室一廚一廁一陽台,沒有客廳,剛來的時候有些空蕩,僅有一張床和一台電視,寫字台、電飯鍋、煤氣罐、鍋碗瓢盆都是我後來采購的,自帶的東西隻有一台手提電腦和幾件衣服。還好,這裏能上網。月租兩百,這個價錢令我暗自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