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青白色的圍牆高得快遮住月光,晉王府的私牢裏,光線昏暗,恍惚的燭光似乎被泛著寒氣的光禁錮住,“晉王府“三個燙金大字鐫刻在檀木刑具上,白底繡金花的屏風上留下的是許貞寧鮮血的陰影。

各種刑具發著木色或者銀色的光。

許貞寧一雙手腳被縛,綁在刑架上,姣好的麵容被驚恐覆蓋,手腕有傷,平時對她畢恭畢敬的小鬟竟如此凶狠,將尚未出月子的許貞寧從床上拽起,眼神中似乎瞬間就想要了這晉王妃的命。

她是許家大小姐,出身優渥,身份高貴。多年的教養讓她依舊努力挺起脖子,即使是身上劇痛,也依舊想要將淩亂的發絲挽起。

低頭看去,自己的茶花紋荷葉金絲裙上,大片的血跡已經凝結了,身上的煙霞色鏤花小襖,在拉扯中也被撕破。

她許貞寧,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呆滯,思緒還無法集中到現實中來。自出生到嫁入晉王府,許家大小姐,晉王王妃許貞寧,從未有過如此悲慘和狼狽的境遇。而晉王玄淩,直到自己下嫁前,被皇室長期擱置於閑人位置,母親出身微賤的王爺忽然在朝堂上大放異彩,仁義之名在民間廣為流傳。

想到這樣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許貞寧心裏始終是幸福安慰的。

但是前幾日,玄淩的表妹顧輕舞來府中小住,一向溫柔嫻靜的顧輕舞竟冤枉她在蓮花羹裏下毒,還容不得許貞寧辯解,就被投擲在這監牢之中,她的玄淩,命人綁緊她,她的玄淩,命人對她用刑。全然不顧夫妻情分,全然不顧自己剛出生的骨肉。

為什麼?

“晉王……晉王!我要見晉王!讓玄淩來見我!我要見他……我要見我的孩子……”許貞寧雙眼微微闔目,劇烈的疼痛從身體各處傳來,心痛至極,接著她泣不成聲地大聲吼道:“讓我的夫君來見我!!”

許貞寧痛苦地叫喊著,牆外的槐樹枝椏顫抖起來。這個她從未知曉的私牢竟然就建在自己生活了三年的晉王府,而自己第一次見識到這裏的陰暗,竟然就是自己被綁縛在其中。

痛苦的聲音在諾大的牢房中回響,微弱的月光幾乎照不到她流著鮮血的額頭。

整整三年,同床共枕,自在那長街上被玄淩相救的瞬間,她對他便一見傾心。俊朗的玄淩,溫柔的玄淩,說會永遠愛自己的玄淩。

知道他誌在皇位,她不顧爺爺和父親的反對,通過許家的勢力幫他排除異己,在府內,自己時刻要做個高德貴品的晉王妃,他曾將她灣在懷裏,說著情話,恩愛的一千多天,那些日日夜夜,難道都是假的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玄淩……為什麼?”許貞寧淚幹腸斷,那滴著鮮血的刑具讓她不敢回想先前受的苦痛,滿懷的哀求,全部化為了對現實情況的絕望。

這如果是夢,也是最可怕的夢境。

眼睛已經哭成了兩灘溪水,她想親口問問這個男人,想問問他,為什麼這樣對自己……

為什麼說不愛了,就不愛了。

快得就像是一瞬間。

三年前,她不顧家人反對,毅然與最不得勢的晉王私定終身。他也娶她為正妃,八抬大轎,滿廊的紅燈籠,手腕粗的紅燭直點到天明,以正妃之禮聘之,以嬌妻之愛寵溺,這些日子,就是昨天。

“玄淩,我們往日的情分,你竟然就這樣全然不顧了麼?”許貞寧呢喃道,淚水落在地板上。

一絲鮮血從許貞寧的嘴角流了出來:“即使是你今後登上皇位,三妻四妾,我懂的,我也是能逼自己與人分享的……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