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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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波

劉波,博士,國家二級美術師,全國青聯委員

“孝”實際乃是中國人的一種最自然的宗教

近聽一檔廣播,主持人和嘉賓辯論“新版二十四孝”,盡管語焉不詳,仍舊可以從中了解目前所謂的新版“二十四孝”,比之舊時代之說法,諸如“臥冰求鯉”、“埋兒奉母”等等極端的手段雖然進步不小,但大體還是類似一些任務,或者作業。我想其出發點一定是非常好的,看到了社會上存在的種種問題,也想到了這些問題的根源或多或少與“孝道”的缺失不無關係。然而其效果,恐怕包括節目主持人和嘉賓在內的很多人都深度存疑。

存疑的根本,是這些條條框框的具體操作性如何。比如有嘉賓坦言,倘一一照單找齊,則一個人根本無法上班工作。且一個人倘無所動於內心,而僅僅是做給人看,則不如不做。不能實際操作,則公文形同虛設,徒增大眾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孝經》是我們民族傳統中的一部大書,言其“大”,非指部頭之大,乃是旨意、攝受之大。“孝經者,百行之宗,五教之要。”“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孝”不是一件可有可無、可做可不做的事,它既有基本的要素,又有因時代不同而不斷豐富的內涵,它直接指向一個人安身立世的根本,同時也是維係一個集體、社會乃至國家安定、和諧的重要因素。

中國古典的學問,都和實行密不可分。知道“孝”的概念和真正對“孝道”奉行不悖中間相差何啻萬裏?《孝經》中提出了最簡單但又最難做到的對“孝”的踐行方式: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古人“立言”之前,都有“立功”、“立德”的基礎,很多是早就做到了,隻是不想說出來。“立言”出於無奈,本不欲言,為傳道而勉為言說,點到為止。就說這兩句話,“孝之始”僅僅要求你不要毀傷身體發膚,豈不太過容易乎?然而我們有多少人,動輒自輕自賤甚至自暴自棄、自我結束?對自己的身體不敬,也是對父母的不敬不孝。推而言之,公共場合不修邊幅、不自尊也可以看作是另一種“毀傷”。一個人衣著整潔、形容整飭、善養浩氣都應該是對父母所賜自己身體的一種敬意。能做到這最基本的一點,一個人想墮落也難。

而這“孝之終”,不是具體所指某事,而是“立身揚名,以顯父母”,從最初級的層麵來講,父母最希望子弟的,就是成才。通過修身,小則齊家,大則治國甚至平天下,不辜負父母養育之恩,如此,方是大孝。而一個人能常懷父母恩,知道自己倘使父母快慰,莫過於帶給他們光榮,倘使父母傷心,莫過於帶給他們恥辱,則必然事事力爭上遊。而這樣的一個上下求索之心,又必然會促發一個人在日常瑣屑事物上用心留意,何敢做出辱沒祖上、陷父母於不堪境地之事?如此,則“孝”實際乃是中國人的一種最自然的宗教,禮敬父母最切近、最實在。不但可以時時燭照我們的前途,也可以時時護佑我們的心靈。

“子曰:吾誌在春秋,行在孝經。”中國人的人格培養,往往寄托在一些具體可感而又親切溫暖,且須臾不能離之事物。“孝經”不但可以日日、時時作為修身之依托,更是大道根本之所在,從中參究人生的根本道理,應該是最符合人倫而又最行之有效的方式。

同時,我們需要警惕“慧智出,有大偽”,倘對於一件事規定太多、用心太多,則恐去自然益遠。《孝經序》言:“朕聞上古其風樸略,雖因心之孝已萌,而資敬之禮猶簡。”這裏的“風樸、心萌而禮簡”應該是世道人心需要永遠守護的狀態。無論現代社會如何發展,人心的簡古應該是我們追逐的目標。一旦矯情,則再多的禮節,無所作用於內心,都將無濟於事。

責任編輯 張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