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二刻,平山沮吳房中。
沮吳像往常一樣在臥房裏修習道經,一般要到子夜時分才肯入睡,離那時還有兩刻鍾,如是平日他是斷斷不會有困意的,可今日……
算了,沮吳暗想。他輕輕合上經書,吹熄了蠟燭,站在曾經讓千裏摔倒過的木桌前,用手輕輕撫摸著那個那個桌角,在黑暗中默默微笑,手中的桌角似乎也有了溫度……可沮吳還是離開了桌邊,再次走到書案前,重新點亮蠟燭,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讀通這些晦澀難懂的經卷,沮吳知道他必須這麼做,他不會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山帝君的。
沮吳拿起筆來,隨手拈來一張薄紙,緩緩寫上幾個字,深深看了一眼,便將它放置書案角落,繼續通讀經卷,不去理睬它了。
你還好嗎……
你能告訴我到底該如何做嗎……
那日的仙界一片靜謐,就連每日都要長鳴的鳴蟲都學會輕聲細語起來,本來仙氣嫋嫋的仙界似乎像平平實實凡界一樣,萬家燈火有喜有愁,隻可惜身在其中,參不透,也望不穿。
平山中,午時二刻。
還有兩刻便是日央了,今日要習武課,於是沮吳沒有讀書,而是在臥房中靜靜午休,養精蓄銳著。
“篤篤篤。”
沮吳在睡夢中像往常一樣皺了皺眉。
“篤篤篤,少爺,有人叫我送些東西來給您。”門外一小廝低低說著。
沮吳依舊四平八穩。
這次小廝學了聰明,沒有再次敲門,而是說了句:“少爺,那人說‘這件衣服是專配那條腰帶的’。”
此話一出,刹那間沮吳已經勉強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下床開門了。
那小廝像是新來的樣子,少爺親自開門他竟也不行禮,連頭都不曾低下,就這麼直直瞧著沮吳。沮吳也沒有注意他,接過他手中的包袱便說:“給你包袱的人在何處?”
那小廝竟然“噗”的笑了出來,俏聲回答:“給我包袱的人嫌我太過粗笨,隻好直接扮做我的樣子親自給少爺送來啦!”
沮吳愣了片刻,一把把小廝拉進房來,自己站在門口左右望望,確定了沒人瞧見才關上了房門。
但關上門後,沮吳卻遲遲不敢轉過身來,生怕天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選擇,而他也不知自己會不會選擇千裏。
“怎麼了?”千裏已經化回原身,站在三丈開外處沮吳身後了。
沮吳若無其事的回過身看著千裏,眼睛裏透著盈盈笑意,似乎跟以前一樣,又好像哪裏都不一樣了。
千裏見沮吳瞧自己的樣子,不僅沒有半分羞怯,反倒猶豫興奮臉蛋漲的通紅,強壓著嗓子道:“衣服我做好了,你要不要試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沮吳眼光未改半分,佯裝疑惑道:“什麼衣服?”
千裏急了,慌慌忙忙的解釋:“我送你腰帶那日,你說沒有衣服相配,所以……所以我,難道是我想太多了嗎……”千裏似乎明白了沮吳之前的玩笑話,顯得有些失望,垂著頭,抱著包袱的手略微鬆了鬆,連話也說不出來。
沮吳溫柔的摸摸千裏的頭,佯裝醒悟:“啊!你說的是配腰帶的衣服,我想起來了,快拿來給我試試啊。”
千裏撅著小嘴偷偷瞅他:“不用安慰我了。”
“什麼安慰,讓我瞧瞧好不好看。”沮吳直接送千裏手中搶來了包袱,而後怪怪的衝千裏說:“你,就站在這裏看嗎?”
千裏愣了愣,呐呐道:“那我轉過身好不好?”沮吳苦笑:竟然半分女子的嬌羞也沒有。
過了片刻,沮吳用從沒有過的爽朗語氣道:“瞧瞧吧。”千裏偷偷側頭看他,隻見一高高大大的勁瘦男子身著一件混白的衫子,但仔細瞅瞅,白底上還連著細細的暗紫色紋路,雖說細看袖口、盤扣處並不是那麼巧奪天工,但好在緞子實在不錯,也算給衣服給提了提氣。
千裏不自覺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終於忍不住誇讚道:“我做的實在是太棒了!”沮吳不留痕跡的掖回袖口露出來線頭,也點頭讚道:“是很好。”
千裏還欲再轉著圈子,欣賞一番,但沮吳卻從枕邊拿出那條五色腰帶邊係便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現在?”千裏訝道。
沮吳堅定,拉起千裏的手便走,出了臥房才回她一句:“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