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求實之風(1 / 1)

侯祥麟天生一個“認死理”。有人說,這也許是他成功的一大秘訣。

的確如此。求學燕大時,他便初露端倪。

一次,外教在講微積分題時公式有誤。侯祥麟當場指出,弄得她很狼狽。

“我愛老師,更愛真理。”即便遭其報複,年輕氣盛的侯祥麟也不肯認錯。

難得的是,這一“基因”,竟伴隨了他一生。

文革之初,任石科院副院長的侯祥麟對一位技術人員的論文十分推崇——“規範、嚴謹”,公開表揚,同時他批評有的人寫文章“穿鞋戴帽”:

“我們是科技工作者,科學研究應該嚴謹務實,不要搞這些虛頭。”“八小時內出了科學家,要全身心投入科研中去,時刻琢磨。”……作為一個當年衝破重重阻撓回國的老黨員,侯祥麟始終認為,對黨、對祖國的熱愛,無需大吹大擂,而要深藏於心。

不久,侯祥麟就被扣上一頂“隻專不紅”的大帽子,但他無怨無悔。

到了文革中期,侯祥麟仍不“吸取教訓”。

石油部一些受到極左思潮影響的技術幹部,提出了煉油工業搞“十大會戰”的目標,明顯違背科學常識。

“把煉塔放倒,橫著裝進山洞,實現所謂的戰備要求。這不瞎鬧嗎?”侯祥麟心如明鏡。

然而,迫於形勢,很多人不敢明言反對。上級指示,“十大會戰”之爭由他解決。

上,還是撤?

侯祥麟和各會戰點負責人和一些技術人員開會商討。

“你們別怕,要撤也跟你們無關,我來負責。反正我挨的批多了,再多一次也無妨。”

大家緊張的心情一下子鬆了下來……很多不合理項目由此下馬。

話不多,但從不說空話、套話——侯祥麟敢於直言。

1985年,他陪康世恩副總理視察東北。有專家稱:稠油的成本比稀油高不了多少,應多煉稠油。

“不可能!”侯祥麟當即站出來:“這需要進一步調查。”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頗為尷尬。後來研究結論果真驗證了他的判斷:稠油成本竟比稀油高出一倍多。

堅持真理的人,是勇敢的。對自己的“過失”,侯祥麟也並不諱言,對當年一些頭腦發熱,背離科學的做法,至今想起來還十分後悔。

在工作上,鮮見侯祥麟發脾氣,但依然有很多人怕他,“因為他可能會問得你心裏發毛。”中科院院士李大東笑言,“你很難‘蒙’到他!”

難“蒙”,得益於深入。

實地考察,一定親自爬上塔台;引用數據,一定反複核對出處;提出建議,一定經過深思熟慮……侯祥麟篤信,成功出於細節。

上個世紀70年代,侯祥麟參加巴黎的儀器博覽會時,一個活動支架引起了他的注意。雖說原理簡單,但當時國內就沒有,做實驗時,墊燒瓶隻能用磚頭之類的雜物,極為不便。侯祥麟如獲至寶,立即買了回來。

求實之風,不光限於科研,對人的問題,侯祥麟同樣如此。

在推選中國工程院院士人選時,一向重視基礎研究的侯祥麟,竟推薦曾任蘭化公司總經理等職的林華,讓很多人頗感意外。

“多吸納一些實踐經驗豐富、貢獻大的人進來,不要光盯著學術論文和專著。”

即便對朋友,侯祥麟的尺度也從無“誤差”。

有個和他私交不錯的老教授,資曆頗深,但指導的研究生成績不佳,參評博士生導師時,作為國家學位委員會化工評議組組長的侯祥麟,竟毫不猶豫地投了反對票。

不違心、不迎合、隻唯實,侯祥麟一生如是。

(節選自《大智偉略繪宏圖——記科技界的榜樣、優秀共產黨員

侯祥麟院士(中)》,原載2005年9月8日《人民日報》,盛若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