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1 / 3)

那天下午我在院子裏捏雪球。大大小小捏了十多個,散落在紅色梅花下的石凳旁。

在這冰天雪地裏我感覺自己僅有的熱量快要發散開,融入這寒冷中。冷風又一陣陣的吹,冷上加風,越發難受。

全身都起了凍瘡,又紅又腫,遇熱就奇癢難耐,但在這冰天雪地裏,又的確冷得人難受。考慮到容鬆和一號丫鬟婆子的難看臉色和嘲諷的話語,我忍住了寒冷,沒有進屋。

我想起我在澗鳴山莊的日子,是甜美的日子。

我家住在南方的鼇城,那裏四季如春,常年花開不謝,鳥鳴不絕。山莊旁是一條小溪,一片樹海,泉鳴,鳥叫,因此我家才叫澗鳴山莊。

我家沒有冬天。假如天氣轉涼了,平婆婆就會在我的床頭放上新做的外套,幫我祛寒。十五年來,不曾錯過。

我來容家的時候是一個冬天,十冬的天氣,冰冷的萬物。那些日子,容絢整夜整夜的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輕的說“南方來的姑娘原來這麼怕冷……”常常是困倦打敗寒冷後才能睡去。

如今的我已經不像十四個月前那般了。知我冷的人不在了,我又有什麼資格說冷?

傍晚,容笑給我帶來兩個饅頭。

我一邊吃,她一邊止不住的抱怨。

“夫人您有什麼錯?……大公子也太狠心了!”她說著說著就掉了眼淚,因為她為了這兩個饅頭聽了太多關於我的難聽的話,她替我不值得。

容笑是容家的婢女,與我同時來到容家,隻不過她是以婢女的身份而來,而我來得不清不楚,因和容絢有過同房,她便喚我夫人。

我不喜歡夫人這個稱呼,因為我覺得她喚我夫人,我便是容家的人,再也不能回頊家了一般。

“你哭作甚?等容絢回來,我便領你回澗鳴山莊。笑笑,你笑笑,不哭!我們家裏充滿了歡樂,我父母見不得有人哭,你一哭,我就要難過,他們也要難過!”仿佛我父母就在我們身邊一樣,我勸她不要惹我父母難過。

她忽然抬起埋在膝蓋裏的臉,淚眼汪汪的哽咽道“夫人,您寄過去的信已經四個月了!”

這話說得很隱晦,她在提醒我,我或許在我父母眼裏已經不那麼重要了。誠然,我是一個拋家棄友的混蛋,不值得家人朋友的原諒,但我知道,他們會原諒我的,一定會的,隻是他們還在氣頭上,才沒有回我的信。

“夫人,倘若您總是想著回家的事,大公子也該不高興,還有您肚子裏的小少爺該怎麼辦?”

我低頭看了看平坦的小腹,覺得很無趣。我尚無自保之力,又何來能力保護它?我父母會原諒我,但容絢的孩子我就不確定會得到父母的好臉色了。

笑笑見我猶豫了,她繼續勸我“等大公子回來,您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他肯定會回心轉意的。”

回心轉意!但我要的並不是回心轉意,我要的是一心一意,假如用這個孩子拴住我愛的人,我會瞧不起我自己的?

我愛的人,容絢。我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麼愛上他的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愛得越來越深,直到隨他離開頊家,離開我鍾愛的一切。

那時候好傻,以為自己付出了總是會有回報的,以為他肯帶我離開,必然是想要和我廝守一生的。我們也的確度過一段溫暖的時光,直到我慢慢把別人的話語湊成一個故事。

他是有一個從小就訂婚的未婚妻的,是雙方父母定下的娃娃親,我原來是不信的,但他的確從來沒有提過要給我名分這種事。

我亦見過他是多麼在意他的未婚妻。那是半夏天,白世纖一襲白衣超凡脫俗,隻輕輕說了一句“你既然帶回了她,我也無話可說,改日來白家退婚就是。”說完就飄然而去。

容絢忙追了出去,一個月沒有回家。

熬了一個月,他終於回來了,隻是回來後就再也不肯來見我了。偶爾有那麼一兩次夜裏來找我,也隻是草草了事,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我想,我隻是一個發泄的工具罷了,而他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他覺得我比妓院裏的妓女幹淨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