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熙拿著霧霞留下的那封信遲遲不敢打開,那可能是霧霞留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那可能就此改變他的命運。他活了十七年,卻從沒想過家破人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一時之間卻是有些難以接受。夏沐夕似知曉他心中的想法一般,走向前去將顧君熙手中的信拿了出來,在他微微錯愕的眼神下緩緩打開信封,又將信遞回他的手中,柔聲說道,“爹爹說過隻要眼前還有石塊,即便河流再急也會踏過去的。君熙哥哥,看看吧,霧霞阿姨怕是留了重要的話給你。”
心間微微的疼痛讓顧君熙清醒了許多。還有希望,隻要他還活著,就可以找到他母親,隻要他還活著,便能夠為他父親報仇。緩緩打開那封信,漸漸清晰的是未知的命運。
“君兒,不要傷心,這是娘早已預料到的結局,也是爹娘最好的歸宿。你已長大成人,娘已沒什麼放心不下了,隻請你答應娘一件事,不要去尋那個人,不要報仇,這一切都是爹娘欠他的。原諒娘,娘是自私的了些,但娘希望你這一生能夠平平安安的活著,回明城吧,回去好好孝順夕兒的父母,好好的生活。如此,娘便可安心了。”
放下信,顧君熙眉頭緊鎖,眼眸沉得若幽潭一般,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夏沐夕驚呼道,“君熙哥哥快看,霧霞阿姨最喜愛的玲瓏紫衣不見了。”,她記得霧霞曾經說過,那件玲瓏紫衣是她過世的兄長送她的。每每提起她兄長,霧霞總是會流露出些許傷感。她有些欣喜,想著是不是霧霞帶走了玲瓏紫衣,她看著顧君熙,希望顧君熙會想到些什麼。
顧君熙走向已被翻空了的衣櫃,眸中沒有半點波瀾,聲音卻帶著幾分喑啞與寒冷,“許是那人帶走了罷。”他本該是希望霧霞還活著的,隻是他不得不讓自己更加冷靜的看清所發生的事。
夜晚的風變得異常寒冷,拂過夏沐夕的身邊似將她帶入了寒潭一般。微微發抖,她伸手將自己環住緩緩蹲下。短短幾日發生的事卻早已超出她的承受範圍,原以為可以將心裏所有的傷心都與霧霞說,原以為霧霞會像她娘親那般安慰她,卻是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次日淩晨,天空昏暗,烏雲壓下竟如黑夜一般。林間安靜的可怕,隻剩下風聲在耳邊盤旋。似乎比黑夜更冷了。
夏沐夕與顧君熙一同跪在顧逸風的墳前,二人的心情在漸漸平靜,卻也越來越不平靜。他們終是沒為霧霞立衣冠塚,他們都想……或許霧霞還活著。
隻聽見顧君熙淡淡的聲音,“爹,原諒君熙不孝,無法聽從娘的話。君熙不能不報仇,那個人……那個人殺了你,又害得娘不知所蹤,我沒法忘記,也一定不會忘記。”說著顧君熙拿起顧逸風的佩劍往手心一劃,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我顧君熙起誓,不報殺父之仇,不為夏家洗冤,此生誓不為顧家之人。”
夏沐夕很是震驚,沉默了一會,隻見顧君熙看向她,異常認真的眼神是夏沐夕從未見到過的,“夕兒,此次下山十分危險,夕兒你……”不待他說完,夏沐夕就打斷了他的話“君熙哥哥,你不會留下夕兒一個人的,對吧?”美眸含淚,她就那樣靜靜的望著顧君熙。過了好一會,顧君熙伸手輕輕拭去她的淚珠,輕聲說道“不會的,不會扔下夕兒的。”
顧君熙將他爹下葬時無意中發現了一本無名劍譜,劍譜已被鮮血染紅,但上麵的招式卻越發清晰。合上劍譜,他的內心似有火在灼燒一般。
那個人……該是怎樣的厲害。
二人收拾好包袱後立刻下山,他們決定先去尋找那天在山下看到的那四個人,或許他們會知道些什麼,亦或許他們之中就有一個是霧霞信中提到的那個人。他們尋著那四人的蹤跡,又回到了春水鎮,與前幾日相比,春水鎮官兵明顯多了許多。二人無法進入春水鎮,隻能在靠近春水鎮的一個村莊暫時借住。
這日,天藍得似水衝洗過一般,雲絮軟軟的倚著青翠的山峰,山腳下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踏著輕快的步伐,清眸流轉在山間尋著什麼。
“雨城,你快來看看,這是不是我們要找的忍冬?”夏沐夕蹲著身子,仔細的看著一朵金黃色的小花,眉間已不似前幾日般陰鬱。
被夏沐夕喚作雨城的姑娘正一蹦一跳的朝她走來,她穿著一襲粉色紗裙,發間的粉色蝶釵隨著她的步伐輕輕顫動。白皙的皮膚微微泛紅,大大的杏眼中滿是笑意,就連左眼眼角下的一顆淚痣都散發著暖意。她在夏沐夕身旁蹲下,細細看了看那朵金色的小花,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說道“是吧,看起來很像呢,夕兒可以采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