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天下著迷漫大雪,他在大馬路上奔跑著。雪有點厚,在地上形成二條長長的腳印。突然間好像被什麼絆了一下,他滑到了,失業證、畢業證撒滿一地,上麵寫著“楊進”這兩個字。
他的臉抽搐起來,一個手好像傷了筋,他使勁地甩了一下,劇烈疼痛。他用另一個手去拿地上的材料,勉強地站了起來,滿身是雪。
這時候才看清他的臉,瘦尖的臉龐,個子也不高,盡管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但顯得很單薄。
他終於來到了屬於自己的“家”。這是一個巨大的勞動力市場,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吧台,吧台上麵環繞著數台電視屏幕,從大廳任何角落都能看見電視屏上閃閃發光的招工信息。大廳四個角落整齊排列著數台的電腦,形成一個大圓圈供求職者查詢。
他熟悉這裏每一台電腦,他與這裏所有的人交上了朋友。有步履蹣跚的,衣服襤褸的,有臭氣熏天的,還有意氣風發的。這是他聊以慰藉的地方。
他臉上雪霜已經開始融化,他彈了一下羽絨衣上麵的雪跡,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後熟練地穿過這些人群,來到一個電腦旁邊,用筆記錄電腦上的信息。他的眼睛靈活地轉動著,他渴望不斷翻滾的紅色信息,這是他的生命,讓他異常興奮。
在他的眼前,不斷翻滾著的紅色信息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產業鏈。紅色的鏈條是那麼的耀眼,這也許亞當·斯密社會分工重新開始了。他的心弦隨著產業鏈激烈地跳躍著,整個人似乎在產業鏈上奔跑著,不讓自己停歇下來。
他最初翻越的是第一產業鏈,他看見了那座高高的石頭山。這是他的家鄉。他忘不了穿著套鞋種田的情景,有好幾次套鞋陷在泥潭裏,整個腰板也直不起來,望著前麵播下去的稻子,就像海一樣在他麵前延伸,在早春刺骨的寒風中,他又一次咬著牙前進。
村裏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性,謙遜、老實,他永遠是一張癟嘴,也不多說話,他與這個社會任何人一樣,保持視覺、聽覺、思維、感觀的高度警惕,就像一個身體精神相當健旺的人,對自己的狀況,總不免抱有幾分自信。
有一次,村裏的拖拉機壞了,他自己動手修。那時候還是一個高中生,別人在恥笑他,他反問人家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不會修?”村裏的人告訴他,“你讀書讀得太多了。”
是的,他確實喜歡讀書,喜歡哲學、還喜歡散文詩,喜歡將人的幸福建立在大家互為共同的基礎之上。他上省城買了圖書,按照技術原理將機器修好了。從那以後,村裏的人對他刮目相看,他覺得已經長大了。
他還為人打抱不平。一天,村裏人排隊分糧食,一個男孩檔住五保戶家庭的小女孩,他抓起一把石子就朝那男孩撒去,手指上沾滿了鮮血。大夥都知道他是一個實在的人,品行也不壞。後來他考上大學在村裏也沒張揚,就這樣他度過了有趣、充滿活力的青春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