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靜此話一出,終於惹惱了馬總,陰笑道:“嗬嗬,小袁啊,假使你一定要把財務不退你定金的原因,跟我資金吃緊搭上點界,那我也就不好再辯解了吧——隻好回頭再到張行長那裏求求情,求他寬限寬限咯,否則哪能辦?總不見得坐等袁大專員來查封我的項目,對吧?”他眼中充盈著輕蔑的笑,定是吃準了袁靜扳不動他這塊大石頭。
袁靜當下氣得眼冒金星、七竅生煙,但又萬般無奈,為免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隻得投降:“馬總千萬莫誤會,怪我口齒不清,我不過就是想關心一下貸款單位的經營狀況,您別往深處想啊,我那點錢是開不了口的小銅鈿,實在退不得也就算了啦……”話講得漂亮,可心裏卻一陣屈辱,進而劇痛。
下午,袁靜在給啟亮的短信上隻寫了三個字——“上當了。”
甄伍和裴思格從蔬果莊園裏出來時,已是下午2點鍾。還沒等甄伍要逃,裴思格搶先提出要去附近一座廢棄的大壩上轉轉,那是他們以前曾經去過一次的地方。甄伍尋思著去也無礙,倒要看看這女人究竟還想耍什麼花招。因為在他看來,既然她這麼快就勾搭上了趙鳴,證明已不在乎與甄伍之間的感情,那麼眼下的軟磨硬泡就必有其目的。
車子開到坡下就沒路了,兩人下來步行,一前一後登上壩頂。記得那是去年春季的一次野外拓展,他倆隨一行驢友來的就是這裏。一根繩索上上下下N多回,狠狠地過了一把速降癮。今天他們可沒帶繩,隻能沿著壩沿來回走走。
“阿伍,我們認識多久了?”裴思格走在前麵,沒有轉身,風裏彌散著她發間的芬芳。
“兩年了吧。”甄伍一邊欣賞著壩上的風景,一邊無心地回應,“比美鵑還多三個月。”
不知何時,裴思格的手中多了一簇野花,“還記得你送我第一束花是什麼時候麼?”眼前的裴思格宛如回到了兩年前,一個雖有心機卻不失嫵媚與稚嫩的小女人,她會隨時抽查甄伍的記性,似乎他有義務精確地記得每一刻與她有關的時間。
“嗯——應該是正式跟你約會那次,你來我們公司沒多久。”
“不對!”裴思格站定下來轉過身,眼中劃過一抹幽怨,“那是你花錢買來的花,不稀罕——其實你隻送過我一次花,就是去年春天在這裏,你幫我采了一大把野花,還為我編成了花帽戴在我頭上,還記得麼?”
頃刻間,甄伍竟被她的話深深感染了,同時也被刺痛了。那是太美的一段回憶,美到此後每憶起它時便會心痛,也許隻因那種美已成絕版,萬難複製。
甄伍很想看透她此刻究竟在想什麼,道:“哦,你講的是那次啊,那個時候算是我們的蜜月了吧,現在——變化好大——”
“你想告訴我什麼?你不再愛我了,是麼?”
“你好象是在講反話。”
沒有對視,也沒有傷感,隻有冷若冰霜的對峙,淡似野花浮香,薄如天際流雲。兩人於壩沿上席地而坐。
“還記得我們來過這裏麼?”
“嗯。”甄伍朝壩下望去,定格在一年前的美妙瞬間又在眼前浮現。她一身藏青色貼身衝鋒衣,眸似一泓清泉,發如一掛飛瀑,雙手握繩背崖而立,伴隨著一陣狂放的尖叫,那輕靈曼妙的身影如春燕捕食般縱身一躍,令甄伍有飛身上前抓牢她的衝動……可在之後的日子裏,那輕靈曼妙的身影卻被他當作散發著欲望的皮肉擺在了不同的床上。他沒能給她更多的浪漫記憶,倒並非他不想……
“我可以跟你講真話,但你必須相信我,而且必須答應按我講的去做,否則我馬上從這裏跳下去。”裴思格前所未有的認真,但她顯然高估了自己此刻在甄伍心中的份量。
“嗯。”
“趙鳴上過我的床。”
“嗯。”甄伍用麵不改色來表達漠然的嘲諷與蔑視。
“恨我吧——可我也是被逼的——”
“嗯。”甄伍依然不屑、冷漠,仿佛在聽一樁與己無關的八卦。
“看來你確實恨透了我——那我還是講重點吧——”裴思格再度調整了一下情緒,正色道:“你們拿到錢後,必須吐出來500萬,否則隻有等著被抓,這是趙鳴的意思,我隻負責傳話……”裴思格咬牙說了出來,可還是緊張得眼神亂躥,無處躲藏。
“什麼?”甄伍終於怒了,“你們想訛詐?”
“恐怕是的——這是趙鳴的意思——”
“他個婊子養的曉得我一共才能拿到多少錢麼?”
“當然,350萬——他的意思——你和亮亮加起來500萬——”
“瘋狗!喪心病狂的瘋狗!”甄伍從地上猛然彈起,轉過臉來俯視裴思格,怒指如刀,淩空劈下,“沒想到你個賤女人不要臉也就算了,竟然串通外人來勒索我,好!好得很!”
裴思格也立起身來,凝神遠目,異常冷靜,道:“你可以罵得更難聽一點,但已經改變不了結果了,你還是回去跟亮亮商量一下吧,湊不足這筆錢,我也得跟你們一道死。”
“啪”,甄伍一個大耳光刮了過來,使盡了全身力氣,如風卷殘葉般將裴思格刮得踉蹌不穩。恐怕無需她主動跳崖了,此刻她的身體已跌至崖邊,一失足竟墜了下去。
甄伍從憤怒到驚愕,瞬間緩過神來,拚命衝上前去抓她的手,可已經晚了。太突然、太快了,裴思格隻留下一串攝人心魄的驚叫聲,便從壩沿上迅速滑落下去。跟一年前那幅唯美的畫麵驚人相似,隻不過此時裴思格的手中少了一條救命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