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己的葬禮(3 / 3)

雖說時間充裕,但正事早晚還是得去辦,他想,早辦早安心……接下來還有一句,可在腦袋裏剛一露頭就被他給掐滅了——早死早投胎,隻因這是在墓地。於是他匆匆趕往闊別一周的家——他和美鵑曾經幸福美滿的安樂窩。

甄伍的家在一個大型居民小區的二樓,一梯一戶,故無須避鄰家耳目,他確信家裏是沒有人的。

家裏的一切都沒變,唯獨客廳裏多出一個借假壁爐搭設起來的簡陋靈堂。上麵有燭台,有供品,缺了那張遺像,想必此刻正躺在裴思格的車後備箱裏。甄伍不會壞了自家的規矩,拖鞋還在一進門的鞋櫃裏,他照例換上,然後從客廳開始小心翼翼地搜尋開來,盡可能做到不破壞“現場”。他要找到那隻大號的LV手袋,並確定那四張保單還在那手袋的夾層裏。

終於,那隻手袋在臥室的壁櫥裏被他找到了。他急打開去摸夾層,然後眉宇解鎖,長舒了一口氣,順手將手袋擲向床尾,整個人仰麵癱倒在夢中那鬆軟的大床裏。此時此刻,這是他的命,是他甄伍一切的價值所在。回想這心驚肉跳的一個禮拜,甄伍很難用量化了的結果來計算得失,即使他曾是財經大學高材生。

兩次失敗的創業經曆,使甄伍變身“大負翁”,可真正促使他走上詐保這條不歸路的,卻不是破產本身,而是美鵑被查出患有白血病。他從啟亮那裏借的60萬尚且久拖不還,哪有能力承擔這巨額的醫療費呢?就光骨髓移植一項就要花費好幾十萬。啟亮之所以願意幫他實施詐保計劃,也絕非純粹出於朋友情誼,終究還是急於討回那60萬。要知道,麵對一個欠債的賭徒來說,勸他回頭是岸,於己是極端絕望的,遠不如慫恿他押上身家性命再賭最後一把。

甄伍願意賭,為了美鵑,他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是真的死去。於是他在啟亮的專業指導下,早在半年前就為自己買了《人身意外傷害保險》。因為各家公司的意外險保額都設有上限,啟亮所在的公司也不例外,所以除此之外,他在一個月內的不同時間又分別投保了另外三家公司的意外險,都買了最高一檔,總保額350萬元。萬事具備,隻等美鵑她們學校09年暑假的到來。

每年暑假,美鵑都會回吉林老家看望父母,可今年卻要麵臨是否將病情告知父母的大難題——她是獨女,也是孝女。也叫人算不如天算,剛進入6月,美鵑的病情沒有惡化,她媽媽卻突然臥病不起。她當即跟學校請了假,打算回去一趟。這一去,很可能暑假也就不再回去了。甄伍一時亂了陣腳。

計劃中,他應該在7月中旬隨啟亮的老婆袁靜她們銀行一同前往連雲港旅遊,那才算真正走入了計劃的核心部分,可如今一切都提前了。所幸也就在那兩天,甄伍聽說裴思格新去的那家公司也搞旅遊,時間還算吻合,一周後動身,可以帶親眷,目的地是青島。甄伍盤算,那倒也行,也是海邊——隻要是海邊。啟亮的計劃其實很簡單,正是要製造一個眾目睽睽之下溺水身亡的意外現場。

他們約好,啟亮晚半天動身,由裴思格事先將他們要去的那片海域通過手機短信告知他,以便他有足夠的時間在距岸垂直距離約5公裏——也就是甄伍的體力極限處,提前放置一套帶浮標的潛水用具。

為了事先不告訴美鵑實情,而事後卻能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甄伍特意去東方商廈買了那隻正卡LV手袋,並在送她去機場前將那4份保單悄然塞進了手袋夾層。美鵑走後當天,甄伍和啟亮將裴思格約了出來,鼓足勇氣將計劃向她和盤托出。可令甄伍感到訝異的是,裴思格聽後竟花容猶在、麵不失色,仿佛計劃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早在她的料想之中。裴思格當場欣然應允。

三天兩夜的遊程,甄伍隻花了半天時間就跟同隊的所有人都混了個臉熟。第二天就要去海邊,甄伍耍了個小花樣,當著裴思格的麵與同行的幾位男同事約定,有種、是好漢的到時候一定要下海比試誰遊得遠,輸了的是廢物,不下海的幹脆就是孬種。此話一出,頓時在男同事們當中炸開了鍋,若換了私下裏男人之間較較勁倒也未必有幾人真拿他的話當回事,可這是在美女新同事裴思格的麵前,不可能有人示弱,所以個個全擺出一副摩拳擦掌的腔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