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在滾滾濃煙中哀嚎。
大地如泣,在千瘡百孔中顫栗。
殘缺的屍體堆積如山,濃臭的血液彙聚成河。已經看不清大地的麵貌,到處都是一片狼藉。燃燒的枯木,升騰起滾滾濃煙,遮住了天空,唯有滲透出淒慘的血色殘陽。
勝利,卻沒有喜悅和興奮,有的隻是痛苦的呻吟和絕望的哀嚎。相對於活著的那份呆滯和空洞,倒似死去的更安祥自得。
墨桀,神族大軍的統帥,神界高貴的聖帝,高大的身軀屹立在硝煙中,手中的戰斧還在嗡鳴。勝利依舊屬於墨桀,而那份喜悅已經消失殆盡。
……
曠日持久的神魔大戰已經持續數千年,墨桀也已經征戰了數千年。這數千年裏,墨桀的神族大軍緊追魔族,為神界奪回了無數大陸的控製權。
在神界,他是神族仰仗的英雄,甚至神皇也敬他三分。在魔界,他是讓魔族恐懼的戰神,無數魔族戰士死在他的戰斧下。
直到這裏,這片無名的大陸,墨桀遭遇了魔族史無前例的抵抗,每一場戰鬥都是天昏地暗,每一場戰鬥都是哀嚎遍野,但是每一場戰鬥的勝利者,依舊是墨桀。
……
今天,斜陽觸及山巔前,無名大陸上的最後一名魔族戰士倒在墨桀腳下,墨桀又為神界奪回一片大陸,一片已經燒焦的大陸,一片生命幾近滅絕的大陸。
“墨桀,這就是你要的勝利嗎?”。
“你的主子聲稱讓你來解救萬物生命,可是現在,這裏除了死亡還有什麼?”。
“神族?嗬嗬,自認為高貴善良、憐憫眾生的神族,如今卻製造了無數死亡的大陸”。
“墨桀,你真的想要這些嗎?你的主子真的想要這些嗎?”。
墨桀太熟悉這聲音了,是魔帝,或者說是曾經的聖帝,曾經與墨桀同是神族聖帝的宗浩。那時候他們的關係親如兄弟,共同守護著神界。然而,做為無欲無求的神族,宗浩卻突生欲境,對權力的欲望讓宗浩膽敢公然對抗神族至高的神皇,最終落得遁出神界,卻在茫茫無極宙開辟了魔界,從此開始與神界無休止的敵對。
魔帝曾經無數次的勸說墨桀加入魔族,麵對魔帝的誘惑,墨桀始終堅定不移的效忠於神族。而今天,這一切似乎在改變。
眼前這悲壯又淒慘的戰場,耳邊不斷回響著魔帝的質問,墨桀沉默了。
這真的是正確的嗎?這場戰爭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本以為是拯救萬物眾生,眼前確是一片生靈塗炭。
究竟是拯救還是屠戮?
如果贏得勝利的結果就是終結生命,那麼這勝利有何意義?自己的努力又有何意義?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腐臭,四周不絕於耳的呻吟與哀嚎,深深的困擾著墨桀。曾經高貴的神界聖帝,曾經戰無不勝的神族英雄,卻在這悲壯淒慘的勝利中迷失了。
丟下手中的戰斧,蜷縮著坐在枯樹下。墨桀開始懷疑自己,開始懷疑神皇,開始懷疑神界。然而,身體裏流淌的金色血脈,讓他無法背叛神族。
陰暗的天空,一道金色光芒衝破血色的籠罩,那是神界的指引,指引墨桀的神族大軍前往另一個戰場。
是繼續這場荒謬的戰爭,還是停下自己疲憊的腳步?
墨桀不能違背神界的旨意,卻又無法解開心中的困惑。
疑慮困擾著墨桀,折磨著他煩亂的內心,深深的不能自拔。
……
熊熊烈火,照亮了昏暗的天地,似乎在為這悲泣的大地宣泄憤怒。而這火焰中,卻包裹著墨桀的身軀。
不能自拔,唯有解脫。墨桀選擇了逃避。活了數萬年,他從未逃避過,此刻卻隻能讓熊熊烈火煉化自己的困惑,讓自己的悲憫永遠留在這片被自己毀滅的大地。
天空中隱約出現魔帝的映像,久久的注視著即將燃盡的墨桀。
“今生不得聯手,希望來世你我不再為敵”。
轟然一道天雷,撕裂了魔帝的映像,那是神皇的震怒,帶著神族對墨桀的惋惜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