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他們開始還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問長毛六根還淨不淨?是否跟那小姐還一心一意?長毛說一是一,就是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說得大夥一陣大笑。後來,坐得久了,蕩來蕩去的有些發暈,漸漸地都不說話了,有的伸出頭去看湖麵,有的低著頭衝嗑睡,長毛掏出畫夾,一時瞄瞄湖麵,一時在畫夾上塗上幾筆。阿文看見湖上船來船往,觸景生情,忽然想起《文侍郎傳》的一個好細節,急忙掏出本子寫道:
“……”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一眨眼,文侍郎文昌興在大明王朝為官從政二十六年了。
己酉年(公元1549年)的一個淩晨,更夫已敲過三更,文昌興起得床來,早有三位姨太太在床沿侍候著,忙著替他更換朝服,準備早朝。文昌興洗漱完畢,用過早點,剛跨過門檻,隻覺得眼睛一花,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幸好家奴把扶才免得跌倒。姨太太們小姐們見狀大呼小叫亂作一團,喊相公叫老爺的亂成一片。文昌興扶了門框歇息片刻,擺擺手說:“我老了,不中用了。”
大房的忙說:“相公不舒服,就不去早朝了。”
文昌興瞪了她一眼,叫仆人扶著強打精神上了轎。他剛坐好,隻聽得那跟班的大喊一聲:“起轎——老爺上朝囉。”
文昌興坐在轎裏,思緒萬千。心想:自己年歲漸高,為人又忠厚,恐怕是難以適應這朝廷的你爭我奪明爭暗鬥了,就讓他們去爭去鬥吧。更為文昌興揪心的還在於自己無後,雖說娶了三房姨太太,可也不見一位跟他生個一男半女的。雖然自己位居大臣,榮華富貴,而這又有何用呢?想到這些,他自言自語地說:“罷罷罷,回去也。”
……
文昌興辭了官,帶著三位太太一路風塵仆仆在年關前夕回到了黑山。文昌興未回到他的老家雞公山文家大屋,而是在黑山鎮黑河水邊買了房,安置好了家眷,以後便兩邊走動。
說來也怪,文昌興年近六十,頭發花白,長須飄然,可自打回到黑山不久,日漸精神,不屑幾月,便紅光滿麵,精神矍鑠,像是換了人似的。人旺家興,他的幾個店鋪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第二年,三位姨太太同時坐床。年末,三重大屋裏盡是嬰兒的啼哭聲,好不熱鬧。前麵的剛剛哄睡了,後麵的哭聲又起,那小子像是不甘心寂寞似的,扯開喉嚨“嗚啊——嗚啊”的尖叫。於是,前麵的又被吵醒,發怒般的又蹬被子又揮拳頭,“噫呀——噫呀”地喊著,那中間的更是尖吼不止,前後三家的嬰兒像是在進行哭喊比賽,時起彼伏,鬧翻了天。
文昌興又喜又惱,喜的是自己終於有了後人,惱的是終日不得安寧,剛剛琢磨好一句上聯,下聯就被兒子的哭聲哭跑了,怎麼也想不回來。一日,他獨自搬了出去,在外麵租了房屋,撒手不管那亂糟糟的家了,獨自清靜去。
文昌興老先生,自幼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又是進士出身,堂堂二品侍郎官,自然是朋友甚多,那些時日,遊山玩水,吟詩作對,好不自在。
有一天……”
阿文寫得正起勁,錢書記說:“文作家,到了。”
阿文抬頭一看,船靠在了碼頭,長毛、長水、阿炳他們早就上了岸,正站在那兒指指點點欣賞風景。
阿文收拾好東西,正彎腰鑽出船艙,腰間的手機響了,他抽出來一看顯示屏,是月桂的手機號碼,他按開開關,月桂急急地說:
“先生嗎?文哥,梅姐死了……”
阿文以為月桂跟他開玩笑,責怪月桂說:“胡說什麼嗎?我……”
“真的,先生,昨天晚上梅姐在黑巒峰跳了崖,上午發現的,剛才公安局通知我們了,你在哪?你快點回來吧。”月桂哭著說。
“她…她在哪?”
“公安的說已經拉到殯儀館了,我正在去殯儀館的路上。”
阿文像是被雷擊了一下,腦子空空的麻麻的。片刻,他對月桂說:“我在天湖鎮,我馬上趕回來,你不要急啊。”
阿文收了機,裝著笑跟錢書記他們說自己要趕回黑山,他不好說明情況,隻說有急事非去不可。
長毛有些失望和戀戀不舍,他說:“你不在就沒有味道了。”
阿文知道他想留下來玩,不想回去,阿文就叫錢書記陪他玩。長水和阿炳見阿文著急的神色,猜想事情非同一般,於是要跟阿文一起回去。阿文想等下也要人幫忙就同意了。
錢書記一臉的歉意,隻好叫船調頭送他們回天湖鎮。
在回黑山的路上,阿文心情很亂,手機經常響,都是月桂打來的,詢問他到了什麼位置。其中,阮辭章也跟阿文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花祭》已經出廠了,印得非常好,想請他在新世紀第一天出席首發式,搞簽名售書。阿文心事重重的,本來是件高興的事,可他沒有心情,隨口答應了阮辭章。